她扭头深吸了一口气,避免自己在贺少启面前泄露一丁点情绪再次失态,垂着眼帘干笑道:“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心虚的,见了你更没有逃跑的理由。”
“没有什么心虚的?”贺少启单手捏住萨拉的下颌,目光对上她还来不及躲避的眸子。
萨拉被迫仰着脑袋和贺少启对视,因为紧张,睫毛轻轻颤抖着。
“你敢说你没有逃跑?”贺少启眼神又狠又戾,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逼问道:“萨拉,你有心吗?”
萨拉被贺少启的问题逼的心慌意乱,心脏又酸又痛。
在贺少启的逼视下,萨拉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证明什么,急切地辩白道:“我有的,我有心,你相信我。”
“你没有心。”贺少启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萨拉委屈的摇摇头,觉得眼眶微热,心里隐隐有些作痛。
贺少启松开萨拉的下巴,硬邦邦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这两句话好像一支利箭,钻过皮囊直射萨拉胸口。
萨拉嘴角一颤,却是哑口无言。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整个人像雕像一般呆滞的站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她怕自己抬头,藏在眼底的委屈会化作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来。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走廊里陷入一片沉寂。
正当气氛低沉,空气变的有些凝滞的时候,楼梯口传来卞缇夏的声音。
“萨拉,贺少启?”
贺少启扭头冲卞缇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直接转身离去。
萨拉看着贺少启离开的背影,一颗紧绷的心松弛下来,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地疲惫和悲伤,慢慢扩散到全身。
她知道自己和贺少启回不到从前了。
有些话她想说,可是她已经连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了。
现在的他讨厌自己……
“卧槽,贺少启从哪儿冒出来的?”卞缇夏走到萨拉身边,看着贺少启消失的背影,表情就像见了鬼。
萨拉垂着脑袋,无力的靠着身后墙壁,胸口闷的透不过气,她神情木然道:“参加同学会。”
卞缇夏生无可恋道:“好家伙,你说咱俩这是什么狗屎运,上学时暗恋的对象,毕业后六七年没联系,没见过一次面,一个同学会全特么给炸出来了。”
萨拉把卞缇夏的手提包还给她,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卞缇夏和萨拉肩并肩靠在走廊墙壁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说道:“原本是想回家补个妆,到楼下发现没拿车钥匙。”
“临阵脱逃?”
卞缇夏斜睨着萨拉:“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萨拉送给她一个字:“像。”
卞缇夏朝萨拉挑挑眉:“那你算是说对了。”
萨拉正儿八经问她:“你看到西希害怕吗?”
卞缇夏说:“不害怕。”
萨拉:“那你跑什么?”
卞缇夏撩了撩头发:“觉得有点没面子。”
萨拉问她:“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想听实话?”
“当然。”
卞缇夏挺难为情的,眼神飘忽的左顾右盼,最后抬头看着天花板,没好气道:“玛德,我刚才在楼下又瞧上他了。”
萨拉偏着脸问她,“怎么回事?”
卞缇夏清澈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懊恼,“那丫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又特么长成我喜欢的类型了。”
“他现在是什么类型?”
“像个斯文败类。”
“你什么时候换的口味?”
“刚刚吧。”卞缇夏叹一口气,一脸不忿的说:“你说我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
萨拉吐出一个字:“脸。”
卞缇夏点点头,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个颜狗似的,摸着下巴说道:“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他以前是因为什么拒绝你的?”
提起这茬儿,卞缇夏就一脸晦气道:“他给我出了十道数学题,在旁边看着我写答案,说只要我做对五道题以上就和我交往。”
“给你一半希望,你对了几道?”萨拉今天要是不听卞缇夏说,她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当时她俩的爱情同时发芽,都在忙活追自己看上的人。
两个倒数第一第三的学渣,追年级第二第一的学霸,当时也不知道她俩学渣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敢做出那种不自量力的事。
如果让现在的她回到那个时候,她肯定是没那个勇气。
萨拉心想,或许这就是大家说的年少特征吧。
成年人把生活当成游戏,少年把游戏当生活。
在那段年少时光里,他们认真对待友情,为了朋友可以很豪迈的两肋插刀,有难也必须同当。
有些事情也只有在少年时才可以做得出来。
长大后会不自觉的考虑各种各样的利害。
只有少年是不计利害的。
“我当然是一道题也没对。”卞缇夏恨恨道:“特么他是想逼死我。”
萨拉同情的拍了拍卞缇夏的脑袋。
“对了,刚才你和贺少启在说什么?”卞缇夏说:“我大老远就感觉你们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萨拉心情已经缓和了一些,四下望了望,把之前在酒店遇见贺少启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她没有提起宋昱,也没有提自己被打的事,也没有说自己当时是多么狼狈和丢脸。
只是简单的说自己和人发生争执被贺少启看到,当时她为了面子假装不认识他,如果贺少启再追问她那件事,她想让卞缇夏帮她打个圆场。
卞缇夏听完,问萨拉:“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萨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你觉得现在的他喜欢我吗?”
卞缇夏说:“我看不透他。”
萨拉笑笑直起腰,结束谈心时间,说:“我们回宴会厅吧,同学会估计已经开始了。”
“等等,让我补个妆。”卞缇夏从包里拿出气垫,对着镜子快速补着妆,最后补口红时,大言不惭的说道:“一会进去,我要用自己的美,闪瞎西希的狗眼!”
两人回到宴会厅时,服务员正在上菜。
萨拉和卞缇夏坐回到姜维诺身边,坐下和周围人打招呼时,才尴尬的看到贺少启和西希和她们是一个桌子。
萨拉和卞缇夏相视一眼,刚才在外面放出的豪言壮语已经成过眼云烟,两人在饭桌上安静如鸡。
一直到菜上齐,大家才开动。
这顿饭,萨拉吃的很不自在。
因为贺少启就坐在她对面,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贺少启英俊帅气的脸。
萨拉安安静静的呆着,怕引起贺少启的注意,怕自己想起七年前的那些往事。
可她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眼睛,夹菜时,都会趁机先瞅一眼贺少启在吃什么。
他穿着西装,袖口挽起一截,露出手腕上戴着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精致腕表,整个人透着一股经过时光和历练打磨后的成熟和冷峻。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饭时不喜欢说话,对食物兴趣也不大,对剥壳的海鲜更是动都不动筷子,看起来像是不饿,但依旧没有放下筷子,只是随便夹点蔬菜放在口中慢慢的嚼着。
他捏着筷子的手格外漂亮,骨节分明,修长白皙,连夹菜都看起来格外优雅,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带着一种光芒。
萨拉每看贺少启一眼,心脏的地方都会传来一种悸动。
他是她二十三年里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人。
心想,不愧是自己看上的男人,温润又不失霸气,神秘亦不掩高贵,剑眉星目里藏的是贵族般的英姿华贵,什么样美好的词藻放在他身上都不算为过。
同学聚会自然少不了喝酒,几杯酒过后,饭桌上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
有人在吹嘘拍马,有人在洋洋炫耀,还有人借着敬酒隐晦的拉拢关系。
贺少启在老同学面前,性格还是老样子,只是坐在那里不动,都十分惹人注目,低调谦逊,孤僻又出挑。
面对大家热情打招呼和奉承他的人,也仅仅只是微微颔首回应,浑身散发着客套和疏离,在这场吹牛炫耀的同学会里就像一股清流。
在萨拉又一次把目光投向贺少启的时候,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些她深藏在心底的往事,还是不受控制的在她脑海中一点点浮出来。
真的已经过去七年了吗?
她好像昨天还在梦里和贺少启一起吃饭,谈理想,谈未来。
有些东西,她总以为还在,其实已经失去很久很久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相思又这样轻易地被唤醒。
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萨拉几乎是愣愣地看着贺少启,半晌转不开目光。
就在她看的出神之际,贺少启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在了一起
萨拉小心脏一抖,忘记收回视线。
贺少启也没挪开目光,就那么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引得萨拉在心底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萨拉怔了一瞬,在自己的魂被勾走前收回目光。
拿着筷子随便在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个东西塞嘴里,嚼了两下,觉得味道不太对。
她又慢慢咀嚼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吃的是一大块姜,而且还是老姜。
那辛辣的味道,让萨拉漂亮的小脸立马皱成包子。
她张口就想吐出来,余光又瞥到贺少启还在看自己,愣是忍住要吐出来的动作,活活把这口老姜嚼碎咽了下去。
咀嚼的时候,萨拉做出一副自己是在吃肉的自欺欺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