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一遍遍的叫着哥哥,从喉咙深处哽咽了一声,别的字却一个也再说不出来,眼泪流进嘴里,苦涩得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一刻,她歇斯底里地想要成名赚钱,撕心裂肺地想要变成一个可以减轻哥哥负担的人。
那一声声的“哥哥”,听得萨莱心都揪起来,沉默了几秒了,他故意调侃道:“王翠花,你在哭吗?”
萨拉拼命的忍着情绪,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我没有。”
萨莱用以前和萨拉斗嘴的语气笑道:“你就承认吧,我不笑话你。”
萨拉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倔强地回道:“我没有哭,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哦?那我洗耳恭听。”
“恶魔从来不会哭泣,眼泪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
萨莱啧了一声:“这话一听就是文化人说出来的。”
萨拉一股脑把心里的话全吐了出来:“哥哥,我不要一个人过开心幸福的生活,我不需要呆在安逸的舒适圈,我会赚钱替你分担压力,我不怕那些债主,我只想让你不要那么辛苦,我心疼你。”
电话那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很久,萨拉才听到萨莱轻轻的声音:“有我在你就不用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保护你和妈妈。”
萨莱声音低沉温柔:“做你自己就好,不用非得长大,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什么都不要想,先把自己活痛快了,再长大也不迟。”
萨拉眼眶又是一热,颤声道:“那你呢?”
萨莱无所谓的语气:“我在哪儿都一样。”
萨拉摇摇头:“你为我们放弃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你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没有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自己都活的不痛快,我又怎么能活的痛快。”
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哥哥和父母在身边,她永远都是被保护的小孩。
她“偷”走了本该属于哥哥的未来和前程。
她哥哥只比她早出生五分钟,不是比她大五岁,他们本该有相同的命运,她哥哥却心甘情愿地吃尽人间苦头,历尽人间辛酸,咬着牙逼自己承担了一些,没有让她受一点委屈伤害。
在这一瞬间,多年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破土而出,憋在萨拉身体里的不甘、无奈、愤怒,还有对哥哥的心疼,各种复杂的压力,让她痛彻心扉。
她想要成为被人依靠,可以解决问题的大人,而不是一直被哥哥护在身后,做个天真、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女孩。
萨莱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缓慢而深长的说:“我是男人,是男人就应当顶天立地。”
“没有什么因为是男人就应当的事情,哥哥,我不要你再独自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了。”
萨莱笑道:“我没有独自承担什么,只是在外面赚点钱,这些年一直都是你陪在妈妈身边,照顾着妈妈,我妹妹付出和承担的不比我少。”
萨拉认真地握拳,坚定的说:“哥哥,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
萨莱说:“这个世界不是我们看到的非黑即白,永远不要高估人性的善,也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
“……啊?”萨拉被这突然转移的话题,听的莫名其妙。
萨莱:“你在的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在资本家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利益高于一切善恶,不要太相信你周围的人。”
“我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在向钱看。”
“马克思说,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这些话不管在何时何地都适合你身边的所有人,社会就是这种生存规则。”
“哥哥,你这话题转的太生硬了。”
“啊?是吗?”萨莱哈哈笑道:“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脑子啊?”
萨拉深吸一口气,“哥哥,我们家的那些债,是什么时候从几万涨到了二十万?是不是利息又翻滚了?”
萨莱恢复正经语气,说:“利息确实翻滚了,但没有那么多,是我让他们提高了还款额度,想早点把债还完。”
“那咱们按照每个月二十万,还需要还多久?”
“最少还要三四十年。”
萨拉眼睛里的光蓦地黯淡了下去,她颓然的垂下肩膀。
还要四十年也还不完的债……
这是背在他们家一辈子的债。
她哥哥已经为此把他的前途和人生赔进去,成为一个为钱奔波拼命的人,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萨拉意识到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可能会沉重,她压抑着心中沉闷的情绪,转移话题道:“哥哥,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你这次过年回来吗?”
萨莱轻描淡写地说:“还不确定。”
萨拉:“哥哥,我想你了。”
电话那端的萨莱没有出声,他又何尝不想她们。
生存和生活,他只能义无反顾的选择生存。
萨拉声音闷闷的说:“你已经三年没回来了。”
“快了,这次这个工作结束,我可能会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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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中旬,萨拉上的表演课补习班放假了。
不用每天上课,也没有任何日程,邱敏儿便搬出宿舍回自己家住。
萨拉一个人留了下来,想趁机多赚点钱。
毕竟临近年关,影视城好多群演都要回家过年,还有好些剧组为了赶进度过年不放假,留下来的人每天都能赚到平时两倍或三倍的钱。
这天收工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宿舍管理员昨天也放假回家了,给她留了把大门钥匙。
萨拉回到宿舍,发现门口声控灯不亮,楼道里漆黑一片,冷冷清清的,特别有拍鬼片的那种气氛。
萨拉心志坚定,还是一个无神论者,既不怕黑也不怕幽闭,黑暗给她造不成什么心理影响,但也会给人带来不愉快的感觉,尤其是现在整栋楼只有她一人的情况下。
萨拉打开手电筒,偌大的走廊一片沉寂,挺渗人的。
整栋楼连点声音都没有,真是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静的让人心悸。
萨拉穿过走廊枴进楼道里,只有自己“哒哒”一下一下磕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在回荡。
她上到自己所住的楼层,万籁俱寂,空荡的走廊里一片昏黑,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幽暗延伸。
不知是不是身处黑暗,其他的感觉便会敏锐起来,还是恐惧心理在作祟,不由疑神疑鬼,老觉得身后跟着什么东西似的,总觉得这栋楼里不止她一个人。
萨拉大着胆子穿过长长走廊,站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前掏钥匙,脑中控制不住的想起电影里一些支离破碎的惊悚片段,画面从妖魔鬼怪变成变异丧尸,更是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飞快的用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屋,把房门反锁上。
洗漱过后,萨拉躺到床上已经将近十二点,临睡前,她习惯性的看看手机,想和贺少启发条情诗,又觉得时间太晚,不能干扰人清梦的事,便放弃了。
很快,萨拉便挡不住疲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萨拉被一道异动声惊醒。
她倏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又仔细辨认了一会。
凝神再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她听错了,还是刚刚在做梦,她好像听到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萨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翻个身,闭上眼准备继续睡时,“吱呀”一声钻进她的耳膜,开门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在这宁静的深夜显得异常刺耳。
萨拉身子一抖,整个大脑皮层都炸开了,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掀开被子,拿着手机跳下了床。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又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嗒嗒嗒……”
萨拉听到非常诡异的滴水声,让她的心忽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觉得自己要遇见灵异事件了,随后她举起手机,翻着通讯录想找个胆大的分析分析。
萨拉把第一个电话拨给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姐妹卞缇夏。
卞缇夏连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喂……谁啊……”
萨拉捂着手机,小声说:“夏夏,我遇见鬼了。”
卞缇夏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嘟囔着:“什么鬼……”
萨拉说:“我怀疑是水鬼。”
“我不会捉鬼,你找贺少启……”
萨拉说:“我找他干吗?”
卞缇夏嘟哝道:“欲擒故纵,现在该擒了……”
萨拉想了两秒,又一脸担忧的说:“可是我怕吓到他啊。”
卞缇夏跟说梦话似的道:“吓到了正好,你可以趁机抱住他。”
“那行,我试试吧。”萨拉被说的有点心动。
她自从上次在公司庆典见了贺少启一面,之后去公司开会就没再见过他,忍不住想在过年回家前再见见贺少启,以解相思之苦。
萨拉把电话拨过去,心里相当激动忐忑。
这是她和贺少启相遇后,第一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