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透骨。
一旁，凤卫、倾凰的心，都立刻提了起来！
在他这般对待荀鹤之后，没人再怀疑他方才那话的真假。
荀鹤也怔了一下，有些茫然无措的望向帝九宸，脸上浮起哀色和痛意，眼睁睁看着他来到近前。
压迫力十足的冷意，亦随之弥漫了整个屋子。
让所有人都如芒刺在背，战战兢兢。
帝九宸目光冷峻，声音压得极为低沉，隐隐含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联系你师叔，叫他赶去皇城，准备继任国师之位！”
荀鹤已经迅速平静下来，无奈一笑：
“其实，我还是条单身狗啊……”
帝九宸怎么会听。
他俯身，在荀鹤耳畔，咬牙切齿的、声音极低的道：
“你想拆散我们，我就拆散你们，很公平，不是么？”
他说完，直起身，冷眸睨着荀鹤：
“或者，你可以不死，我杀她。自己选吧！”
荀鹤定定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轻叹一声，闭上了眼：“……我已经躺好了，来吧。”
倾凰已经大步迈上前，神情极为不忿，双眸含怒，难以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虽没听到帝九宸在荀鹤耳边说了什么，但应该也是威胁之词。
可她实在忍受不了，他居然这么刻意、恶毒，要让一对可能的有情人阴阳两隔！
尤其是，里面有她的朋友。
从今日的试探，她也觉得，阿芙并非是对荀鹤完全无情的——
这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有些迷茫、看不清自己的感情而已。
倾凰并不希望看到什么悲剧。
也不习惯以杀戮为乐。
偏偏帝九宸今天的行事，如此反常，和大家的意愿相反！
她在他旁边，不满、微怒的问：
“为什么非要这样？你是不是有病！”
没有人理会她。
帝九宸甚至没有看她，继续给荀鹤施压。
他慢条斯理的戴好了白色手套，一手放在了荀鹤脖子上，声音温和得可怕：“还有什么遗言？”
“……”荀鹤慢慢扫视着众人，目光有些复杂。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畏惧，竟然还轻笑起来。
他双手在胸前放好，摆出安然入睡的姿势，闭了眼、含着笑，轻声发表“遗言”：
“今天，阳光正好，风很大，火很旺，骨灰盒很烫，我走得很安详……”
没人笑。
只有满满的惊吓！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殿下那修长的手，缓缓用力……
倾凰就在这时大叫出声：
“帝九宸！我不要你了！”
她声音尖利，前所未有的愤怒，直呼其名，仿佛做出决断，同他从此陌路。
说完，她夺门而出！
头也不回。
帝九宸瞬间沉了脸，收回手，全身绷紧，冷然回眸。
倾凰已经飞一般的奔到了走廊上，跃身而起，在栏杆上借力跳下，朝远处飞掠而去。
没人知道她要去哪里。
帝九宸再没看这里其他人一眼，立刻就追了上去！
凤卫都微微愣神了，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做什么。
荀鹤猛然睁眼，朝外看去，心中感慨着神级好队友的同时，又忍不住蹙眉轻叹。
她对殿下的了解，到底没有他多……
他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告诉凤卫：
“赶快跟上，他们现在都有些情绪失控，千万别出什么事……”
沉金、问水紧跟而去。
……
朝着野外的方向，倾凰逃命般的飞掠。
她不仅要把帝九宸引开，而且——
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她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他了！
她神情冷厉，秀眉紧拧，脸上满是当断则断的果决。
他速度很快，几十里之内都可以瞬移，几乎眨眼间就出现在她身后。
他声音有些严厉：“凰儿！”
倾凰不理他，也不看他，只顾朝远离宗门的方向飞掠。
他闪身落在了她身前，拦住去路，抓紧了她的胳膊：“回去。”
倾凰冷冷抬眼，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此时泛着碎钻般的寒光，无一丝笑意，也无半点柔情。
刺得他心里狠狠一颤。
这是何等冷酷、无情的眼神！
她竟然，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帝九宸心中立刻一堵，面容也冷了下来：“你要往哪去？”
倾凰仰头盯着他的眼睛。
他比她高了快两个头，可她虽仰视，却有种俯瞰天地的冷厉气势，眼神冷傲，不容接近。
——因为这一次，她没将他放在眼中。
“一刀两断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声音清晰、冰冷而响亮，有一种割破长风的锋利感。
凝成了一把无形利刃，猝不及防的，就直接扎进了他心里。
“你说什么？”他绷起脸，蹙眉，狭长凤眸紧紧冷眯，透出莹莹寒光。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劳资跟你一刀，两断。”她再次干脆利落的道。
眼神狠绝。
声音冷彻。
不带一丝留恋。
帝九宸都被她的果断决绝惊住了。
他目光难以置信，神情惊痛，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倾凰双眸里燃着熊熊的怒火，然而眼睛依旧黑亮，相当理智，绝不像是说谎，或口是心非。
她冷笑，眼神不闪不躲的看着他：
“那就告诉你，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你今天的行为让我看清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伺候不了你这尊大佛。”
他双眉紧拧的盯着她，紧握着她胳膊的手开始用力，也抑制不住那微微的颤抖。
她神情冷漠，看不到丝毫爱意，只有厌弃和疏冷，恨不得避而远之。
他紧紧握着她，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抛弃，就能永远抓住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前所未有的强烈，让他全部的心神都有些恍惚了。
他力气何等之大，倾凰很痛。
然而她不吭一声，继续说：
“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疯子一样的行为，也许你是天生的上位者，其他人在你眼里永远都是蝼蚁，说杀就杀，说抛弃就抛弃！
帝九宸，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我吗？喜欢我吗？无非是一时新鲜，再过几年……呵，用不了几年，也许就几个月，几天，你就会厌烦我。
到时候我是什么下场？
抱歉，我不喜欢生死被别人掌控！”
“不会……”他脸色微微泛白，慌乱的辩解，将她拉到怀里，不肯松手，“这些都是你的臆想，我不会！”
倾凰痛得拧着眉，匀着呼吸，不得不放低了声音：
“荀鹤是你难得的朋友，可你的行为却……我很难相信你。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对我，可以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可我还是相当难受。
我们三观严重不合，根本无法在一起，迟早会出问题，就像现在这样……
以前的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觉得你这样的性格脾气是有原因的，可以原谅的……
可现在我觉得，贼特么讨厌，简直是有毒！”
“哪里不对，我可以改！”帝九宸斩钉截铁的保证，将她的胳膊握得越来越紧。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放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倾凰面无表情的忍受。
她在默默估算着，照这样的趋势，再过多久胳膊会断掉……
她心里在想，来把我胳膊扭断啊，那就有了实锤，你这个暴君！根本就做不到，改不了！
她痛得微微咬着唇，额上冒出冷汗。
帝九宸一直激动难抑，然而这时终于警醒，稍稍松了手。
压力和痛楚立刻消失，倾凰心里微微失望，神情却冷静：
“我没那么多耐心去包容你，也不想花时间精力去迁就你，因为我没有那个职责和义务。
如果和你在一起不开心，要时刻提心吊胆，我为什么不及早抽身而退？
帝九宸，你满身都是刺，让人没法靠近，知道吗？”
她垂着眼，不去看他，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哀伤，却一闪即逝。
“我改，我把所有刺都拔掉！”他神情很不安，充满恐惧，像要被全世界抛弃，用尽办法想让她回心转意，“今天是我不对，可我很生气……”
倾凰摇头：“你的刺，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改不了。”
帝九宸神色极痛，她的每个字都是利刃，伤他于无形：“我怎么都不对，你到底要怎样？”
“放过我吧！人生苦短，我就想好好活着，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呢？”她无奈叹息。
静默。
他呼吸微微急促，眼中终于凝聚起森森的寒光，咬牙切齿：
“我哪里不对，竟然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
颜倾凰，你若敢离开我，想想你在意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
“呵，看吧，”倾凰讥嘲的一笑，毫不留情，“我就说，狗改不了吃屎。”
她除了怒意，眼神平静无波，像是早已了然。
他看得清楚，那是失望透顶，才有的眼神……
“放开！”她轻叱。
“不放！”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倾凰竭力挣脱，终于脱离了他的禁锢，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狠狠打在他脸上。
“啪！”
清脆，响亮。
“！”不远处，跟随过来的两个凤卫，都惊呆了，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待殿下！
“你，打我？”
帝九宸目光哀愤已极，深深凝望着她，艰难的开口，薄唇抿了又抿，仿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修为高深，莹润白皙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丝毫红痕。
然而那火辣辣的感觉，萦绕不散，越来越强烈，像火；又像一场爆炸，粉碎了很多甜蜜回忆。
甚至，她的小手，像直接拍进了他的胸口，把他的心，都掴碎了……
倾凰看了他一眼，被他绝望、痛极的眼神吓了一跳。
但怒火立刻就占了上风，让她语气冷硬如旧：
“打你又怎样？一巴掌都是轻的！
你该庆幸我打不过你，不然，哪里容你恣意嚣张这么久。”
帝九宸缓缓眨了下微微湿润的、泛红的眼眸，眉心紧拧，有些如梦初醒，失魂落魄的慢慢问：
“都是假的……以前那些，你对我……都是，假的？”
“假的！”她恶狠狠道，帮他确认，“我以前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所以假意逢迎。是你自己蠢笨，才会信以为真！”
即便面不改色，心，终于在这一刻撕裂般的痛起来……
她眼神冷寂，薄唇紧抿成直线。
暗暗劝自己，断吧。
长痛不如短痛。
帝九宸后退了一步，痛形于色，深深看着她忽然陌生起来的冷酷面容——
那眼、那嘴，再没有半点往日含笑的弧度，已经化为了刀枪剑戟、穿肠蚀骨的剧毒，毫不留情的狠狠绞碎了他的心他的肺！
帝九宸有些失神的怔住，回想起了往昔，眼底弥漫开无法掩饰的痛意。
他终于缓缓的、不甘的垂下手，紧抿着泛白的唇，呆站在原地，表情是难以形容的惨淡。
生无可恋，一无所有。
曾孤身斩尽千万兵马，而今，却在她的唇枪舌剑下，溃不成军……
风吹起他的衣衫。
这一瞬间，倾凰发现，他好瘦……
她立刻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却听见他的声音，闷闷的、微带委屈的响起：“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
他此时，情绪极为激动，胸口起伏不定，颈窝深深陷下去，精致锁骨越发显得突兀嶙峋。
“自欺欺人。随意。”她转身离开，神色漠然。
帝九宸在她身后握拳，忽然，扬声冷笑，凄厉如同夜枭：
“你走吧！我马上就去把荀鹤凌迟处死，再去把颜城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倾凰霍然转身，见到一双泛红的眼。
他先前的哀惶神色，此时化为了无尽戾气……
她大怒。
他目光极冷，又漠然：
“左右你都不肯相信本宫，行善做恶，又有何分别，不如随心所欲！”
倾凰再也绷不住了，心头的那些哀痛，在熊熊怒火之前，如此可笑。
她看向他的眼神，如看生死仇敌：
“你杀啊，杀尽天下人，然后做你的孤家寡人去吧！祝你孤独一生！”
她眼神如刺尖锐，让他心中更痛，然而他此刻，要理智何用？
他微微笑着，笑容苍白惨淡，语气却是比已往更甚的嚣张，自我毁灭般的邪肆任性，不顾任何后果的，轻轻呢喃着：
“对啊，我要是屠了颜城，你是不是今生今世都会铭记我，嗯？”
“你敢！”倾凰惊怒，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她激怒他，想捋一捋他的坏脾气；
却没料到，他本就有点病娇属性，受到刺激可能会直接黑化，更为邪恶……
这不全怪他。
可如果成真，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她在他十多丈之外，和他愤怒对望着。
然而，下一瞬——
她脸色煞白的转身，匆匆的离他更远，朝有林木遮蔽的地方赶去，姿势仓皇。
帝九宸微眯着眼，目力极佳的透过树缝看到，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树，弯下腰来。
有些不对头。
“凰儿！”他神情一变，转瞬出现在她身边，抱紧了她。
这一刻，其他情绪统统退让，他眼里只剩下担忧——难道把她气出病来了？
倾凰满脸苍白，几乎跪倒在地。
小腹痛极。
要死了一般。
一丝丝血腥气弥漫而出。
帝九宸焦躁的将她抱得更紧，情绪激动：
“血！你哪里受伤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