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孩子，不止是看起来更壮实，也更聪明了几分。
语言和行动能力，都有所提升，但性格却似乎……
糟了一些。
他明明会说话了，却似乎懒得开口，却挺活跃的，很喜欢跌跌撞撞的到处乱跑。
把凤卫吓得时刻都要跟紧了他，一遍遍的把他抱回安全的地方。
小阿宸也不恼，下一次，继续往外跑。
倾凰这时终于隐约有些头疼了。
她之前觉得领孩子还挺有意思的，当孩子乖巧的时候。
但，孩子不乖的时候，真是叫人头秃啊……
而且现在，他因为身体的限制，无法太放肆的玩闹，就已经够让人提心吊胆的了。
如果再过几天，他看起来又大了几岁之后，真不知该是个什么光景……
好在眼下，他身体远远没有完全恢复，精力仍然有限，玩一会儿之后，就困得不行了，经常直接在原地睡去。
倾凰总在他睡着的时候，画他调皮时候的模样。
她心里虽然有些愁，但觉得还好，因为他每个年龄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没几天就过去了。
而且，就算他想当熊孩子，也得把身体养好了之后，才有那个实力。
她唯一不解的地方是，昨天还对他们笑得很开心的孩子，今天，就似乎变得阴郁了许多。
难道昨天和荀鹤聊阿宸小时候，被阿宸听到了，所以要原模原样的还原当年？
似乎不太可能。
她大约是找不到原因了，但小阿宸变得沉默、不爱理人了，是事实。
他金色双眸中，目光虽然仍旧澄澈纯净，却又透着一丝冷漠，有时候只瞥他们一眼，就不理会了。
昨天还知道喊荀鹤“爷爷”呢，今天就像看路人似的漠不关心。
这变化让倾凰有些忧心，却不知该怎么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晚间的时候。
暮色中，天际泛起了橙红、绛紫、橘黄等各色混杂在一起的晚霞，神秘而瑰美，有种惑人的魅力。
小阿宸被这千变万化的色彩吸引了，一眼不眨的盯着天空，那里有一些云朵在不断的变换形状。
他静静看着，神情宁静悠远，似乎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也无视了在一旁观察他的倾凰。
她恍然觉得，眼前的小家伙，和她的阿宸，果然是同一个人啊。
她一直都知道，他可以安静而耐心，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就露出了端倪。
暮色渐渐落下，天地间昏暗下来，天边种种神秘莫测的色彩，也似渐渐褪色一般，失去了美感。
小阿宸也终于似累了一般，掩嘴打了个哈欠，几乎同时，屋里的灯，应声亮了。
他不需要吃东西，但要睡觉，此时自己往床上爬去。
倾凰抱这个小短腿上去，连带微笑。
他现在不太爱理人，但态度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一丝冷漠罢了，没有冷言冷语，依旧是惹人喜爱的模样。
被抱到床上之后，他转头定定地看着她，灿金眸中神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倾凰笑问他：“知道我是谁吗？”
小阿宸终于给了她回应，轻轻摇了摇头，又微微蹙起了小眉头，像在竭力思索着什么。
他垂着银色长睫的模样，清冷而矜贵，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高贵优雅之感，不愧是皇室的孩子啊。
倾凰颇为意动，实在忍不住了，小心地凑近他，在他左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的脸蛋微凉，却无比柔软，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那大约是各种灵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个吻轻柔得像蝴蝶落在花间，却还是惊得小阿宸抬起了头，眸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
很快，他便垂下了眼，头扭到了一边，不再理她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小小的孩子长睫微垂，精致的侧脸线条微微绷紧，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她有些忐忑了，是不喜欢被她亲吗？
他现在对他们，的确态度不亲热，像是怀疑或者戒备。
当然，也可能是高冷傲娇的本性复苏了。
想了想，她心里有些后悔，不该真的把他当小孩子看的。
倾凰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亲你的，实在是你，太可爱了……”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默默咬唇，自己都觉得这样说虽然出自本心，但一点诚意也没有。
拼命的拿右脸颊对着她的小人儿，努力斜眼望她，见她完全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他终于小声道：“这边也要。”
说完，继续拿右脸对着她。
倾凰：“……”
什么，她真的没有听错？
但小人儿已经眉头轻拧，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她赶紧凑过去，管它三七二十一，先亲了再说。
又一记轻如蝶舞的吻落下。
几乎同时。
小人儿的双颊上便泛起了淡淡轻红，飞快的瞟了她一眼之后，躺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倾凰看得分明，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艾玛，这个小傲娇怪，为什么可以这么萌？
小阿宸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绷着脸似乎很生气，脆嫩的声音道：
“笑什么，不要吵我睡觉。”
隐约不满的撅起了嘴。
萌到犯规，倾凰简直想把他揽到怀里，狠狠地啃一啃，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真希望他好好的长大，然后，记起他们的过往。
……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逝着，一天又一天过去。
倾凰整个身心都在阿宸身上，待在颜城灵地这里就没离开过，完全不去想其他的事。
期间她进去过通天神塔，千靥还是那副一心求死的死样子，但还是利索的给她找了各种需要的灵物。
其实倾凰仔细想想，他这样不死，也挺烦的，真不知道那大把大把寂寞的时光是怎么过的，一定无聊透顶了吧。
越是这样想，越能激起她对阿宸、对身边人的珍惜。
因为他们的生命，是有限的，意外却是无穷无尽的，说不定哪天的分别，便是永诀。
要珍惜啊！
她看着静静熟睡的人儿。
现在他有七八岁的样子了，容貌和十八岁的时候相似，但那美色仍没有长开。
却已经有了精致无双、风华绝代的影子。
倾凰还觉得，他的银发金瞳，会让他的气质更上一层楼，将来看起来会更神秘高贵的。
她很期待。
也有些愁。
他渐渐长大之后，所需求的灵物，几乎是成倍的增长。
同时，为了吸收这些灵物，他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但外形的变化，却是肉眼可见的。
原本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已渐渐的瘦削几分，略微有些棱角分明的样子了。
那些天真无邪的神态，也一去不复返了，他在孤冷清绝的路子上越走越远，越来越高贵冷艳了。
已经和荀鹤记忆里小九的模样，高度重合了。
倾凰心里在想，这就是所谓的江上易改、本性难移吗？
这让她心底有些焦躁，因为他现在，醒的时候不怎么理他们，偶尔还会目光冷厉，实在是考验心脏承受能力。
而且他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有记起来。
唯一能让她心里平衡一点的是，他没想起她来，也没想起别的人啊，哼。
好在他天天睡着，她不需要时刻面对那冷冽的眼神，只要把他画下来就好了。
翻看厚厚一摞画作的时候，她会感慨，自己真有先见之明，最初的画里那坨小小的人儿，现在已经无法再看到了。
这些画记录了他的成长，而且，如果翻得快一点，画面便像会动一样，完美的再现了他如何从小长到大的，有趣极了。
……
又是数天过去。
帝九宸现在有十三岁的模样。
他的容颜，已几乎成形，除了面容尚有几分稚嫩，已经和十八岁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了。
倾凰早就被赶到外面去了。
他像一头拼死捍卫领地、不准陌生人进入的幼狮，把他们统统赶了出去，不想他们出入自己的房间。
而他的智商和修炼天赋，早就回来了，粹灵阵的使用，对他完全不是问题。
他也不需要人伺候，一切亲力亲为，更多的时间，还是在睡觉。
倾凰他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越长大性子越古怪，只好先由着他，然后慢慢引导他想起以前的事，说不定会好些。
这天，粹灵阵的灵物用完了，倾凰得了许可，给他送进来，一眼便被屋里对镜独坐的少年吸引了全部目光。
他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肆意垂落，虽然披散，却别有一种洒脱飘逸的味道。
镜中映出了一张俊逸清朗的面容，仍带着几分稚嫩，却已经是人间难觅的绝色。
银发金瞳的少年，清冷出尘，倾凰相信，如果世间有仙，大约就是他的模样。
他正定定地盯着镜子，凝视着自己，精致眉眼微微拧着，看起来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倾凰给他添了灵物之后，小心地问道：“在想什么呢？”
低柔轻缓的嗓音，让帝九宸回过神来，并没有生气，微拧着眉望着镜里：
“这张脸，真是熟悉啊……”
倾凰一听，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想起来，但脑海里还是有模糊的记忆的，这是好事。
她安慰：“慢慢来，会想起来的。”
帝九宸闭上眼，薄唇紧抿，脑海里无数纷乱的画面流转，熟悉又陌生。
有那么一丝印象，可偏偏他想不起来。
这种令人发疯的感觉……让他脸色，渐渐开始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