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郁沉逸烦闷得只想来一支烟，但碍于郁嘉佐的存在和医院的限制，只能望梅止渴般地将烟夹在了手中。
不点燃。
头顶上方，“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熄灭，郁沉逸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阔步地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踌躇了好一阵子，手术室的大门才缓缓地打了开来，里面出来一位包裹得严实的医生，对着郁沉逸轻轻摇了摇脑袋，藏在蓝色口罩后面的嘴唇动了动，低声地对郁沉逸说道：“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如果不是错过了最好的抢救时间，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郁沉逸听到医生这话，顿时就沉不住气了，猩红的眼睛瞪得硕大，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质问道，“你们不是医生吗！”
医生对上他泛着泪光的双眼，眼里划过一丝无奈，这样的情况他见过太多了，可到了这一步，能做的，就只有惋惜。
“她死了……”郁沉逸愣愣地别开了眼，绝望到迟钝地松开了医生的衣领，俊朗的面容此刻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狼狈和后悔，郁沉逸自顾自地呢喃着，由于刚才那一道质问医生的怒吼，声音在此刻变得沙哑不堪。
池竹雨临死前的那一句“后悔”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地在他的耳边盘旋着。
医生一愣，这才意识到郁沉逸误会他的话了，连忙解释道，“先生，您误会了……”
郁沉逸闻言，浑然一怔，呆呆地扭过了脑袋看向了突然出声的医生。
医生被他看得，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盯着他的视线，解释道：“她没死，只是……可能这辈子都只能是植物人了……”
“不过……”
“不过什么？！”郁沉逸急得又靠近了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地爆了粗口，“你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医生有些尴尬，连忙说道：“但是还是有醒来的希望的……如果能请到造诣达到顶峰了的医生，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Elo呢？”郁沉逸没了血色的薄唇微动，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什，什么？”医生以为自己听岔了，连忙追问了一遍。
“Elo。那个疯子……”郁沉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像是麻木了一般，不温不火地回答道。
“如果能找到他帮您的夫人救治的话，醒来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医生眼冒亮光地盯着郁沉逸看着，这人能一下子想到Elo就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能用那样熟稔的口气称呼Elo是个疯子，那么他和Elo肯定是很亲近了……
“您认识Elo吗？”医生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了一句，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不认识。”郁沉逸淡淡地抬了抬眼眸，视线如蜻蜓点水一般从医生的脸上一跃而过，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让医生霎时间大失所望。
“郁嘉佑家属！”手术室里再一次出来一位护士，她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在！”郁沉逸的心里不断地祈求着，郁嘉佑一定要安然无恙。
“孩子已经没事了，有点轻微的脑震荡，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闻言，郁沉逸瞬间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话音落下没多久，从手术室里相继推出了两张病床，郁沉逸跟在病床旁往前走去，为了方便，医生将他们俩安排在了同一间的重病监护室。
郁沉逸摸了摸郁嘉佐还未洗净的脸，伸手从口袋里又一次拿出了那布满了血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远洋电话。
“喂？”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刚醒来的起床气，嘟囔了一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差啊！！直接来一个电话将正在睡梦中的我吵醒，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郁沉逸咽了口唾沫，缓缓张口，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Elo，我准备动手了。”
电话那端的人正是Elo，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每次他出现在世人的面前，都是带着一张丑陋的黑色面具。他是一个实打实的医学疯子，传言中能起死人而肉白骨，可他只不过是医学造诣比常人要高得多而已，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要是能起死人儿肉白骨，那他分分钟就能上天成神仙！
电话那端的Elo似乎是因为郁沉逸的这句话而陷入了沉默，电话里静静地，似乎连那头滴水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许久，Elo才有了反应，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他的问话里，藏着一抹小心翼翼。听到郁沉逸的这话，他的心里或多或少的已经有了数。
回答Elo问题的，是郁沉逸冗长的呼吸声。
“他们触碰到你的底线了？”Elo只好自问自答，“等等！”
Elo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喊了一声，磕磕绊绊地问道，“你是在医院里吗？”
这个猜想一出现在Elo的脑海中，传入他耳中的心电监测仪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郁沉逸这才有了动静，像是从喉咙深处酝酿了许久，才轻轻地哼出来的一声，“嗯。”
郁沉逸低头，看着池竹雨光秃秃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了她带着一丝微凉的手指，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也控制不住地摩挲着曾经戴着戒指的无名指的位置。
“谁，谁出事了？”Elo的声音打着颤，像是已经猜到了答案，不等郁沉逸回答，再一次自问自答道，“是她吗？”
Elo的话，像是用力地在扯着郁沉逸的神经，他强迫自己忽视着太阳穴隐隐传来的疼痛，低语道：“不止。”
“不止……”Elo被惊得不清，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又念了一遍这两个耐人寻味的字眼。
“还有，我的孩子。”郁沉逸低低的声音，却藏不住低落的情绪，全然通过电话，钻入了Elo的耳中。
“……”这一次，换Elo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