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辈子生活在村里的人来说,去城里住,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很多人,尤其是女人,在这个交通不方便的年代,那是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的。
她们走的最远的路,大概就是娘家到婆家的路。
托余爸思想算得上开放的福,余妈是跟着余爸来过几次县城的。
只是每次来县城都非常不可思议。
城里的一切都跟村里不一样。
城里的人都穿的好干净好时髦,城里的人做事都文质彬彬的,说话轻轻柔柔像唱歌,有的还说的是普通话哩,不像村里,面对面说话都是扯着嗓子吼,就怕被对方压过自己。
还有城里的房子,那么高,都是砖盖的哩,还涂了水泥或者白灰。
娘啊喂,那么些水泥那么些白灰,在他们村里可以供多少家盖新房子了?这里竟然都是涂在墙上呢。
以前男人孩子虽然也在村里当了个队长啥的,可家里没人在城里生活,哪怕去过几次县城跟村里那些老娘们说起来也算是让人鲜目录,终归不比自家有人住在城里有底气。
现在好了,她老闺女是城里人了。
她上次去看余娇娇,就把余娇娇那个家给好好看了遍,看完就一个感觉:干净。
里里外外的干净。
听女儿说还有一套房子,余妈一颗老心哟,简直快要飞天上去了。
这下她在村里可算是昂首挺胸了。
虽然以前也没人欺负她吧,主要是她也不是吃素的,没几个敢惹到她身上。
可现在二儿子在部队当了领导,女儿在城里,也是领导,还有房子,这这,这就很有排面了呀。
她女儿家还是两套房子呢,那套房子听说比这套还大。
哎,那不是说明她姑娘比其他人更厉害?要不人家也不会分给她房子是吧?
纺织厂两次招工,他们村里也有进去工作的,听说还转正了呢,可也没给他们分房子,住的房子还是租的咧,一个月一块五,可贵了,住的还是跟他们村里的房子一样的那种,还只有一间,啧啧,哪里比得上她闺女,都住上小洋楼了。
还是两套!
不过她不是那种有点好处就宣扬的满天下都知道的人,自家得了好处自家偷着乐就行了,省的别人眼红嫉妒。
有些人哪,就见不得人好。
余妈想到那些人的恶心嘴脸就撇了撇嘴。
那种人,活该活不出个人样来。
余妈心里得意,嘴。巴也没闲着,迎着深秋的冷风硬是问了余娇娇一堆问题。
余娇娇感觉肚子涨涨的,肯定灌了一肚子凉气,回去肯定得放好多屁。
再次从纺织厂的大门进去,余妈终于没有了第一次来的那种敬畏。
她可是要在这里住十来天呢,用她老闺女的话说,这就是她的家。
既然是自个儿的家,那还用怕什么?
余娇娇起的够早了,奈何孩子要上学卡了时间,哪怕到了娘家也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又一路骑车回来看日头也要中午了。
余娇娇等于骑车骑了半天。
三轮车载货载人是方便了,骑起来可没自行车方便轻松。
余娇娇骑车得有三个小时,感觉腿都要快成了软面条了,胳膊也因为一直把着头的缘故,感觉都要僵了。
最受罪的是屁。股。
余娇娇现在后悔死了。
你说她给家里那么多东西都穿上了衣服,怎么就忘了给这个小三轮车的坐上缝个垫子呢?
这三四个小时下来,余娇娇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离家出走了,完全没感觉了。
这种情况,别说做饭了,现成的饭她都不想吃,她现在只想躺死在床上。
余娇娇现在在厂里大小也算个小名人,再加上长的漂亮有本事,还有个嫁了二婚带娃男的噱头,话题那是足足的,搁现代那就是挂热搜上下不来的顶流——咳,要不是赵鹏程在运输队的工作板上钉钉的好,有些人说话可能会更不三不四。
余娇娇以前习惯了人家看她,现在习惯了人家见了她就打招呼。
只是今天比较奇怪,每个人见了她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总是让她快点回去吧。
余娇娇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余妈也吓了一跳:“咋地啦娇娇?这些人是啥意思啊?他们让你快点回去干啥捏?是不是孩子被锁在门外了?还是家里失火了或者水管漏了?”
余妈自从见过水管之后,就老想着水管这东西要是忘了管了可咋办,那不是把房子都给淹了?
余娇娇拼命踩脚蹬,都忘了身体上的不舒服:“不知道,应该不是,志兵有钥匙,再说我还在老赵同事家放了一把钥匙呢,四个孩子都知道,就算钥匙丢了也不会进不去门儿。”
李胜利这个居委会大妈热心八卦又讲义气,最主要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是属于运输队很少出门的那种,基本都在家里。
再加上他老婆孩子都跟他在这边住,家里时刻有人,基本不存在钥匙丢了他们也出门了这种万分倒霉的事情。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余娇娇想起了季玉梅跟她说过的事情。
她本来都把吴硕这事儿给忘了。
毕竟这么几天风平浪静的,她以为吴家已经放弃了。
难道今天又是吴家找事?
不然除了这个,余娇娇实在想不起来会是什么事能让大家那副表情了。
那表情可一点不像是朋友来访的表情。
等到了楼前,就看到不少人在看热闹。
大部分是三四十往上的女人和放了学的孩子,还有少数几个男人。
有人眼见的看到余娇娇回来了,立刻大叫:“让让,快让让,小余厂长回来了,快让让,让小余厂长过来。”
小余副厂长和余副厂长叫起来实在拗口,有那嘴。巴不利索的,这五个字都叨叨不清楚。
大家也不是想巴结余娇娇,就是嫌麻烦,现在大部分叫余娇娇都是小于厂长了,反正其他的副厂长也是这么叫的,大家都习惯了。
只有常青厂长,大家叫的时候是连名带姓,其他人都是小X厂长小Y厂长,一听就与众不同。
围观的人纷纷扭头,然后呼啦一声让开好宽一条道,七嘴八舌道:
“小余厂长,人家来好久啦。”
“对呢,人家说有事求你,啥事又不肯说。”
“是啊,跪了好久了,哎,一把年纪了,我都替她膝盖疼。”
“是啊是啊,小余厂长,要不看在人家年纪这么大的面子上,你就应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余厂长,你觉得咋样?你咋想的?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