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乔清照吃得格外慢。
一方面是因为餐厅的环境奢华，她吃一次就少一次。她实在不舍得吃得太快！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历琛。在这温馨浪漫的环境里，她能在历琛面前放松下来。
她听历琛讲他在国外的求学经历，听历琛讲他以前的工作，那些曾经她没有参与的过去，对她来说都好奇新鲜。
听着听着，她不由就拿他在风趣的工作做对比。
以前他是见照传媒的高官，现在是个只有一个属下的项目经理。
憋屈，实在是憋屈。
她要帮他出这口气。
以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所以第二天，乔清照就去公司了。
明明知道这样做很冲动，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比上班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这时候，谭千柔正坐在乔清照的工位上，憧憬自己就是人力总监，模样要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乔清照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谭千柔根本没来得及做好表情管理。
谭千柔正想收一收她那得意的笑，就听乔清照说：“裁员书让我看看。”
谭千柔愣住了。
乔清照见她不动，只能自己动手。
几天没来，资源室多了很多文件。
乔清照一份份找起来很麻烦，不由皱了皱眉头。
谭千柔从自己工位上抽出裁员书，递给乔清照：“第一页第一行就是。”
乔清照翻开，果然是。
名字标这么前面，看来是铁了心了。
乔清照拿着裁员书就往外走。
“乔清照！”谭千柔在她身后喊。
乔清照转头，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有话快说。
谭千柔一忍再忍，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你明明看到我坐在你工位了，也很清楚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乔清照耸耸肩：“一个位置而已，随便坐。又不是坐了那个位置，就真的能当上人力总监。”
说完，乔清照大步朝前走。
谭千柔看着乔清照的背影，气得牙痒痒。
“拽什么啊，还不是靠讨好唐总才换来今天的位置。”谭千柔狠狠跺了跺脚，“你离被开也不远了！我到时候一定给你放鞭炮！”
……
乔清照拿着裁员书直奔集团对面的早餐店。
靠窗第二排位置，八点三十左右，她点了酱肉包子跟牛奶。
唐有钱过来的时候，牛奶跟酱肉包子温度正好。
乔清照赶紧朝唐有钱招手，唐有钱看到乔清照已经来了，脸色有有点意外，他在乔清照对面的位置坐下：“不是让你休息吗？”
乔清照把早餐推到唐有钱面前，笑着说：“唐总，温度刚刚好，您现在就可以吃。”
五年前，乔清照刚来风趣不久。没人带她，也没人愿意给她传授工作经验，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出错。
有天早上，乔清照在集团对面的早餐店吃饭，正好碰到唐有钱过来买早餐。买的就是酱肉包子。
那会儿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新人，碰到公司老板，一下子就紧张得不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唐有钱笑眯眯地端着早坐到乔清照跟前，一边吃饭一边跟她聊天。
好几年过去了，她都忘了唐有钱当时跟她说什么了，就记得他和蔼可亲的脸色，还有一直用公筷给他夹小菜的动作。
完全没有公司老板的架子。
就是一个长辈。
所以此时此刻，乔清照特别放松。看到唐有钱包子吃得特别快，以为他今天是饿了，她笑着问：“我再去拿两个？”
“不用，等会还有事，吃完就走。”说完，唐有钱一口包子吞进肚子里，准备起身。
以往就算再忙，可吃饭的时候，唐有钱都是慢条斯理的。
今天，是真的有事？
还是不想跟她一起吃？
乔清照脸上的笑容逐渐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她缓缓开口：“唐总，工作上，我做错了什么吗？”
唐有钱看了一眼她的手提包，手提包露出文件的一角。他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文件，他看着乔清照：“你是出于什么立场，来帮历琛说情的？”
乔清照想都没想：“于公于私都有。”
唐有钱明白了，他顿了一下，又说：“历琛明明知道利用陈晶能让珠宝项目热度更高，可他却在该炒热度的时候立刻跟陈晶做了分割，你觉得这是信息流总监该做的事情吗？“
没想到唐有钱会这样说，乔清照一时没回答上来。她大脑飞速运转应该怎么接话，就听见唐有钱继续：“你喜欢历琛吧？”
乔清照点点头。
承认了。
唐有钱叹了一口气：“小乔，你怎么关键时候犯错呢？”
“我……”
“什么也别说，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唐有钱站起身，提着公文包往外走，“不要因为一个历琛，就把自己的铁饭碗给扔掉了。”
乔清照也站起身，还坚持自己的立场，唐有钱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你应该也很清楚，谭千柔一直想顶替你的位置。”
是的，她知道。
一直都知道。
但这些话，唐有钱从来都不会跟她说。
这是第一次，却足以让乔清照沉默下来。
“张副总对历琛十分不满。你觉得我是要一个只顾自己利益的员工，还是要一个跟我合伙十年的创始人呢？”唐有钱把话扔得更直接，“你是风趣的员工，应该是跟我一条心吧？”
这话已明面的不能再明面。
唐有钱坚决的态度，让乔清照来之前打的草稿全都派不上用场。
原本她想从历琛的业绩出发，可是唐有钱先发制人，从结果论定历琛不把公司利益放在首位。
《公司守则》中，明确规定员工需要无条件配合公司宣发。
她以为，历琛是公司员工中做得最出色的。
原来在唐有钱眼中，历琛的所作所为是不合格的，又因为人情往来，导致最终要被辞退。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连唐有钱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历琛把珠宝项目救活，又是历琛功成身退不争不抢，怎么到头来却落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呢？
作为人力总监，她一直都知道，职场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但现在历琛这个情况，那已经不是公平不公平了，明摆着就是被欺负。
她其实知道，历琛并不在乎这份工作，她只不过是为他感到不爽憋屈。
再加上，她之前那么信任唐有钱，一心一意为公司，如今唐有钱和公司的做法，对她来说难以接受。
乔清照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把豆浆一口气喝掉。然后走出了早餐厅。
深冬的城市冷得吓人，乔清照才出门，脸就冻得通红。
以往要一路小跑钻到写字楼的人，这会儿却走得奇慢。
围着写字楼一圈又一圈，走得腿脚都冻麻的时候，乔清照才开车回了别墅。
别墅里，乔禅正穿着围裙洗排骨。
别墅离市区好几十公里，周围点个外卖都费劲，就别说买排骨了。
乔清照用脚猜都知道是历琛送来的。
她左顾右盼，没看到历琛。
“人送了排骨就出去了。”乔禅见她东瞅瞅西看看的，知道她在找什么。
“他妈也过来凑了热闹，说中午想吃饭，他硬给人拉走了，我拦都拦不住。”
她当然知道为啥历琛不让橙橙阿姨留下来。
是怕她尴尬。
一想到历琛处处为她着想。可她居然在历琛的职业生涯上没有半点帮助，她就觉得有种挫败感。
乔清照本来想帮乔禅一起洗排骨的，但乔清照嫌她毛手毛脚，把她给赶出去了。
坐在茶台前，乔清照有些迷茫。
工作了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有杆秤。她的工作原则是：在不那么公平的职场环境里，尽量争取公平一点的职场待遇。
在风趣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是到头来，她最想保住的历琛，却得是她最先放弃的那一个。
值得吗？
乔清照的脑袋里忽然冒出来这三个字。
如果护不住她想护的人，如果工作这么多年，职场理念与老板格格不入。如果职场环境上上下下都只看利益，她还留在这里，值得吗？
哎。
乔清照重重叹了一口气。
歪头看着正在厨房忙乎的人，她语气半真半假地问：“爸，如果我回家住一阵子的话……你有什么想法啊？”
乔禅从厨房伸出头来，见乔清照有点失落，也没多问，：“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不想上班我养你一辈子也行。”
本来乔清照心里有点闷闷的，乔禅三两句话说得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重重往后一靠，开始贫嘴：“还养一辈子，要是让街坊邻里知道了，不得说我没出息，啃老，到时候你跟妈多没面子啊。”
乔禅意听这话就不愿意了，他故意沉着一张脸：“我女儿肯让我们养着我们骄傲，自家的事儿管别人说什么？”
“从毕业你就不让我们操心，再不给你操心，我们都要老了。”越说，乔禅还越起劲儿了，“要是你再不回来陪我们住一阵子，我们都要怀疑自己是孤寡老人了。”
乔清照：……你还可以说得再严重一点的。
“交接完手头的工作，我就回去住一阵子。”乔清照想通了，两边总得顾一头，既然不想干了，就回家待一阵子。
她要当一条快乐的小咸鱼。
再不卷这该死的职场了。
她是想通了。
但乔禅想不通了。
他闺女从毕业以后一直待在洛城上班，他跟她妈苦口婆心劝了那么多年，她死活不愿意回来，甚至还在洛城买了个小公寓。
这怎么说回家就回家了？
这太反常了。
一定有妖。
然而乔禅太了解自己闺女了，只要她不肯说，那他是撬不开他闺女的嘴的。
乔禅关了厨房的门，拿出手机，点开历琛的头像。
在微信界面的输入框里打字：照照是不是要辞职了？
第1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