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陌抬起没有受伤的手反握住他的手。
十指交握,才发觉他瘦得厉害,眼圈更加红了,鼻子酸酸的,痴痴地望着他故意涂得黝黑的脸,脸轻轻地蹭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唤出声:“离……”
千言万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都融在了这一字上,让墨非离的眼眶也有些红。
俯着身,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笨蛋,哭什么?我这不是来救你了……”
捧着她的脸,指腹忍不住摩挲着她的脸,唇忍不住点在她的鼻尖,一下下地啄着,“我会带你出去的,乖,不哭!”
“你疯了!”
一旁的裴衣抹了一把脸,让眼眶里的湿意消了消,才一把扯开两人,“今日不是好时机!这里几乎是铜墙铁壁,加上萧清斐的功力深不可测,我们根本没有把握。”
墨非离也恼了,“难道就任狐儿在这里受苦?”
“可打草惊蛇也不行!”
裴衣低声朝他吼道:“萧清斐表面看起来温和,实则心狠手辣,难道那天你还没体会到,如果让他知道我们没死,他更不会放过我们,那样的话,青姑娘更是就不出去!”
“那你要我怎么办?”
墨非离咬牙,眉头隆得有些紧。
“反正不是今日动手。”
裴衣被他脸上的狠意与狂躁震了震,才求救地看向青陌。
接收到他的目光,青陌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墨非离紧紧攥紧的拳手,她的手一碰触到他的手,后者脸色稍微缓了下来,五指慢慢松开,同样握住了她的手。青陌轻声道:“离,你听我的吗?”
明白她想说什么,墨非离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不说话。
青陌继续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受了伤,如果真的打起来,不仅会成为你们的拖累,我也可能被波及,你,想看到我伤得更重吗?”
“当然不……”
急急地说出口,墨非离神情紧张,“你受伤了?还有哪里受伤了?”
他脸上的慌乱刺痛了青陌的心,她握住他慌乱摩挲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放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一旁的裴衣目光落在她的左手跟脚上,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真的?”
墨非离看不到,更加紧张。
“是啊,已经差不多好了,所以,你要听裴衣的,他会帮你救我出去的。只是,你要等待,我会没事的……”
她的声音放得极柔,视线落在他担忧的脸上,心突然内疚起来,她要怎么跟他说?她就算能走暂时也不能走。她的仇还没有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这时,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走。
“时间快来不及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裴衣连忙拉着墨非离向后退,把药箱一把扔到了他怀里,而另一只手则是对她道:“假装睡着吧,你的眼睛红通通的,恐怕会被他看出来。你再多等几日,我会跟离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青陌小声地应着,裴衣这才放下心。
刚坐下拿起狼毫笔门就打开了,萧清斐一脸不耐的小声问道:“怎么还没有好?”
裴衣吹了吹药方,弯着腰递给身旁整理药箱的墨非离,推了推他,墨非离不甘不愿地接过,递了上去。萧清斐身后的月澜立刻接过,只是视线若有如无地落在墨非离的脸上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如果不是专门盯着她看,丝毫察觉不到她的动作。
“这位姑娘应该是吹了冷风,加上情绪不稳才会如此,按照上面的药方拿几副药,煎了喝就没事了。”
裴衣这样说着,脸上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
萧清斐颌首,目光落在那药方上,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重新转到青陌身上,看到她蒙住了头,不禁皱眉,“怎么了?”
“哦,姑娘说她头疼,可能是睡下了。”
“……嗯。”
萧清斐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
裴衣连忙点头,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只是一旁的男子听到这,身体蓦地一僵。裴衣知道他舍不得,可现在可是在萧清斐的面前……可不能让他看出什么。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咳,萧清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
他快走两步来到青陌床边,发现她并未醒。顺手帮她把蚕丝锦被掖好,手摸了摸她露出外面光洁的额头,目光流连着浓浓的轻柔。
身后,墨非离像是感觉到什么,眉头死死地拧着,拳头紧握。
裴衣暗叫不好,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管不顾地把他拉了出去。
一旁的月澜奇怪地盯着两人的背影,默默收回视线,低下头又看了看手上的药方,若有所思。
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沉寂,萧清斐的视线流连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许久,才叹息一声,“青儿,我知道你并没有睡着。你不愿看到我,这,我知道。可,你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直起身,最后留恋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
直到门扉被关注的声音传来,青陌才慢慢拽下盖在脸上的锦被,露出一双红通通的水眸,盈盈水光在眸底潋滟。
却渐渐呈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半个时辰后,门再次被打开,青陌侧过脸,看到月澜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放到一旁的檀木桌上,回头,看到睁着眼的青陌吓了一跳,素手不住地拍着胸口,娇笑道:“姑娘,你醒着呢。”
说完,走到青陌身边,掌心放在她的额头,弯了弯眼,媚眼如丝,难掩的风情在她脸上划过,“热度退了些,姑娘,奴家让人熬了药,等下喝了再睡会儿,等明日就能好了呢。”
青陌眨了眨眼,全身懒洋洋的,不想动。
这几日来连续的情绪波动,让她脑海像是一团浆糊。
原本已经想好的打算,可在今日见到墨非离的刹那,都变成虚无。
她还是舍不得,她怕有个万一,离他怎么办?
可如果就这样放过萧清斐,就这样放过木婉儿,他对裴衣所做的事,他对离的伤害这些又怎么算?
如今,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都化成了难解的谜题,她一想,就头疼欲裂。尤其是,那晚脑海里的那一幕,让她疑惑、不解,透明的心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如今想来,还有她不明所以的五年,那五年的时间,她的魂魄又在哪里?而她,又做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想要理清,可越是急于理清所有,却又却是混乱。谁,能给她一个明示?
“姑娘。”
突然,一旁细细打量青陌的月澜出声。
青陌抬眼看她,目光询问地看着她。
月澜一双娇媚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盈盈笑着,风情,却又不至于让人厌烦,她眼神里透出的光并不似她脸上的笑那么淡定从容,她犹豫了下,软着声音道:“姑娘认识那个……”
她似乎在想怎么形容那个男子,最后,耸下肩,“就是那个一身黑的男子。”
青陌眉头一拧,“什么?”
月澜听到她喑哑的声音,反倒是笑了,“姑娘,你可终于开口了。”
“我又不是哑巴。”
她语气里的试探让青陌不舒服,眉头拧得更紧,扯着苍白的脸,眸底都是凌厉的光。
月澜被她眼底猝然的冷光吓了一跳,倒是没想过一直柔柔弱弱的女子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她连忙解释道:“姑娘别担心,这些,奴家不会告诉公子的……”
青陌显然不信。
却又猜不出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让她看出来了?
当时,连萧清斐都没看出来。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月澜掩唇笑了笑,“姑娘是不是好奇为什么公子看不出来,反倒奴家怀疑了?”
青陌颌首,既然看出来了,大方承认又如何。
“姑娘忘了吗?”
看她承认,月澜水眸里诧异一掠而过,可在红尘里打滚了这么多年,她见好就收,“姑娘忘了奴家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吗?这男女之事,只凭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奴家就能看出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娇娇媚媚的说着,只是语气里去难掩一种落寞与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青陌听出来了,望着她,许久,慢慢收回那种冷冷的视线,垂下眉眼,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月澜眨了眨眼,向前走了两步,“姑娘还真是够坦然。你不怕奴家转眼就告诉公子?”
“我相信你。”
青陌没有抬眼,语气懒散,却带着莫名的坚定。
“嗯?”
月澜愣住,继而苦笑,“姑娘,奴家是一个风尘女子。”
“可你不是自愿的不是吗?”
青陌垂着眼,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你是不是想问我跟萧清斐的关系?”
“……是。”
她的干脆让月澜更加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她这样的性格,毕竟敢同公子这样直接叫板的,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些年,公子不问世事,可她们这些暗处的人却是明白,公子一直操控着朝堂,只是他把所有的势力都迁到了暗地里,如今他的势力到底扩充到什么地方,像她这种小人物根本难以想象。
所以,她更加好奇,公子这样的人物又如何会对一个女子这样钟情如斯?
甚至不惜把她囚禁在这里?
“呵。”
青陌的唇角掠过一道嘲讽,慢慢从喉间溢出一句话:“我跟你一样。”
“什么?”
月澜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她愣愣的再次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