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一阵沉默,身旁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蓦然间,谁的心中沉沉叹息了一声。
踟蹰了许久,容斐低眉,看着江瑟瑟眼底的执着,是没有任何可以阻止的可能,久久,道:“药吃了,再回去。”
眸光微微荡漾,江瑟瑟低声应道:“嗯……”
无奈叹息,容斐嘱咐道:“让管家送你去。”
“嗯……”
漫长的孤寂忽然间就来了,两人皆是相顾无言。
江瑟瑟有不用太多的收拾什么,她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带上些什么,只上马车的时候,她微微停顿了,目光看着那王府的牌匾,眸光深了几分,好似算计,还未等他人看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掀开了帘子,入了车内去了。
马车外形看上去,不过就是寻常的马车样式,可是内里却是另外一番天地,难得的十分宽大,空气中隐隐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下意识的,江瑟瑟看向了马车的木板,不是寻常的沉香木,而是难得的金楠木,其香气比之沉香更加的馥郁绵长;脚下踩得的兽皮是一年才进贡十数匹的雪狐皮,而这个车内,估摸已经不止十数了;莫名的,江瑟瑟扫了眼马车矮桌上的茶盏,只一眼便已经心惊胆颤了,前朝书法大家描摹的水云杯盏,他人若是得到了,自然是珍而重之的收藏着,他倒好,用了当着马车上的茶杯用了。
这下子,她都不知道是该说他富可敌国还是败家玩意了。
马车行的是极其稳当的,以至于到了江府门口的时候,江瑟瑟都不知道,倒是车外的花阡开口提醒了,不然,她还依旧坐在马车之内。
……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远远的,江瑟瑟便听到了一个小厮的声音响彻四周,嘴角当即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旁路过的奴才丫鬟纷纷一愣,正欲快步离开的时候,却听得她大怒道:“都给我跪下!”
此话一出,瞬间所有的人猛然跪下,生怕自己跪慢了,就惹了眼前之人的恼怒,对于江瑟瑟无端打死下人的事情,所有人心中还是忌惮颇深的。
“记住,好好在这里给我跪上两个时辰,谁要是敢去给我通风报信的话,我就亲自将他送到蛇窟去!”声音阴狠至极,众人心中无端冒了一身的冷汗,明明现在可是大日头的,可是却有一种掉进冬日里的冰窟窿的感觉。
目光落在了江府的大堂,江瑟瑟凝视着那里,眼底有着风雨欲来之色。
跪着的众人不敢去看江瑟瑟的神情,可是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她身上发出的气息,难得表面上安静了今日的江府,从今日起,就又该是腥风血雨了!
“小姐五日前就被山贼掳走了,奴才因为是当时掉下了谷底,所以才逃过了一劫,事后奴才去寻小姐,可是没有寻到,怕是凶多吉少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江瑟瑟远远的听着,嘴角的笑意就更甚了,声音说得如此之大,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山贼掳走了,然后呢?是不是就给身败名裂了?脑子一下子就蹦出了这场局最后的结局,她想,若是她人现在不在的话,坐实了这个奴才说的话,那还真是如了她们的愿了,即使真的有幸从山贼手中逃走,可是谁还会信?
更多人还是愿意相信悲凉的结局,皆大欢喜,有几个会喜欢?
“大小姐被山贼掳走了,那快些去报官吧!”当即,郑婉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倒是慌乱得紧,语气中满是真切的情意,没有半分的虚假,甚至还隐隐有着哭泣之意,仿佛就是亲生女儿出事一般。
江瑟瑟听着,嘴角倾泄出了一丝嘲讽之色,若真是江锦乐出事了,这郑婉才不会这般慌张,甚至,她还会比谁都更加的平静。
屋内。
“是啊,大小姐出事了,还是山贼,还是早些报官吧,不然要是被……”最后的话,江锦乐没有说出口,可是却也足够让人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顿了顿道:“还是要在大小姐自寻短见之前,先把她寻来,人……活着还是好的!”
“阿弥陀佛……”张巧心一脸慈悲道。
眨了眨眼睛,江锦月看着所有人,一贯沉默的低着头不说话;而坐在末尾处的杨素也是一脸的沉默。
江荣烨扫了眼所有的神情,最后落到了坐在主位上,江府的掌权人,江氏家主江守的身上道:“家主要如何?”
他很明白,最后到底是要怎么做还是座上的老者说的算,其他人无论说成什么样子,只要他不点头,就什么戏都不用唱的;江荣烨心中生起了嘲笑之色,他嘲笑郑婉和江锦乐的急不可耐。
“谁要是敢给我报官了,我就将他从族谱上给除名了!”语气压抑着恼怒,江守横眉冷对的扫了所有人一眼,“还嫌江府不够丢人是不是!江府嫡女丢了,居然找不到,还要靠官府!”
他哪里不知道下面这些人的心思,到底还是他思虑不周了,只是,他明明就让秦小子照顾照顾他的孙女了,这些人居然还敢去招惹!
简直就是……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扫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江守问道。
家主突然间问起了自己,小厮不敢抬头,身子有些抖,颤声道:“当时、当时山贼劫财之后,说小姐长得不错,然后奴才就和小姐失散了……”
小厮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洪亮,可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但他说出那一句‘小姐长的不错’的时候,咬字甚重。
当下,所有人都知道那句话中隐藏的意思,无端的惹了一些人心中的欢喜。
徐徐走来的江瑟瑟倒是没有急迫的样子,就好似闲庭漫步般,只是每一步都染上了惊心的颜色。
很好啊!小姐长得不错!这句话,她可从来没有在山贼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小厮……当真是好得很!
江瑟瑟眸光在那一句出来的时候,蓦然就如同古井一般,幽深而又沉静,此话一出,今后,她无论如何都会背上残花败柳的名声;倒不知,是便宜了谁了!
心中猛然一怒,桌子上的茶盏当即就被江守扔到了地上,杯子碎裂的声音就好似一阵惊雷,瞬间就让所有人都缩紧了心。
所有人都知道主位上的江守是个什么脾气,这些年还好,收敛了一些,若不是的话,他们只会过得更加的如履薄冰,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性子,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的,谁知道,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之后会成什么样子。
“人都出事了,还不赶快去找!”心中憋着一口气,江守看着一屋子的人,心中就更觉得恼,目光落在众人小心翼翼的表情上,气道。
“我这就派人去找。”一旁,郑婉低眉顺眼道。
语罢,门口的光突然间就被遮住,所有人都不住望去,只一眼便知道那人是谁。
踩着一地的碎片,江瑟瑟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主位上了另外一把椅子,在一片诡异的静寂中,蓦然落座。
日光甚是强烈,所以便将屋子里面的一切照的十分的清楚,甚至每个人脸上的汗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右手搭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江瑟瑟左手支着脑袋,侧目扫了下面的人一眼,嘴角突然间一勾,笑意如日光一般洒出,轻悠悠道:“说啊,刚才不是说得很热闹的吗?现在我这个主角来了,你们继续啊!”
含笑的嘴脸突然间就透着寒气森森。
江守看着江瑟瑟的神情不像是受到了什么折磨的,当下刚才恼怒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去,只是眉头却依旧皱着,不过在场的人太多了,他也不好问什么,只道:“这几日你去哪里!”
“去哪里?没去哪里啊,就是遇到了山贼了而已啊!”轻描淡写的回答这江守的担心,江瑟瑟看着下方的人,笑意更是潋滟。
以郑婉为首的人看着江瑟瑟突然间就出现了,心中猛然一跳,不禁有些疑惑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巧?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不是其他人,而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江锦月,她的目光有些犹豫的看着江瑟瑟,忍不住道:“大小姐,他们都说你遇到山贼了,你……是真的遇到了山贼了吗?”
“是啊,有什么不是的吗?喏,这个忠心耿耿的车夫不是来说了嘛!”目光在那小厮的身上,江瑟瑟回忆了片刻也就想起来,这个小厮,是她的车夫。
被点到的小厮身子微微一抖,整个人蜷缩得更加的厉害。
如此一个举动,心思细腻的人,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那你怎么回来?你不是被山贼掳走了!”看着江瑟瑟的眉眼,江锦乐就想起了那日在灵若寺的一切,这个贱骨头,居然敢觊觎她的人!
就在刚才的时候,她听到了小厮说她被山贼掳走了,心中的欢喜让她差一点就大笑了出来,她想,江瑟瑟成了一个残花败柳,就更加不能成为天家儿媳了!现在就只有她才能成为天家妇了!可是……她怎么可以现在出现在这里!
她就应该在山贼窝里被凌辱,然后等着被人营救,等着被人知道她的不堪!
“你就是等着我被山贼掳走了吧,可是,到底还是顺不了你的心啊!江锦乐。”目光落在了江锦乐的眼中,江瑟瑟嘴角勾起了笑意,道。
闻言,郑婉的心猛然一跳,当即怒斥江锦乐道:“胡闹,你说什么话,就是你担心大小姐过了头,也该知道分寸!”
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太师椅,江瑟瑟看着郑婉不语。
“大小姐是吉人自有天相,避过了山贼逃了出来,也是幸运的。”一旁,江锦乐明白了娘亲的警告,当即心思一转道。
古井般的眸子依旧是波澜不兴,就是江锦乐说出了这一番耐人思量的话,江瑟瑟也依旧是懒洋洋的;可是她这不回应的样子落在了众人的眼中,倒像是真了的般,瞬间就所有人的脑子中都想着,她是被山贼掳走了,最后趁着山贼不注意了,逃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名声也不干净了!
“只要人活着就好,其他不打紧的!”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杨素终究还是说了一句话,只是眼中的叹息之色却是明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