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赌气离府,却不甚将娘亲的遗物掉落书中,那是她的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也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她竟然如此的不小心……
她哭得极其的悲切,可是身边路过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脚步,只有他停了下来。
那一年,她六岁,他十岁。
他说:“你哭什么?很丢人的!”
她说:“可是,我把娘亲给弄丢了,不小心丢到了水里面了。娘亲现在就孤孤单单的水里面。”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把娘亲丢到水里去了,在哪里呢?”
“就在这里的下面,我看到它掉下去的!”指着水底,她哭得很丑。
当即,他走到了水边,看着她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影,下意识的他多看了她两眼,想了想,问:“你娘亲是什么?”
“是一个玉佩啊!”她说得天都快要掉下来了一般。
闻言,他嘴角扯了扯,道:“那你哭什么,下去拿啊!”
“我,我知道哭、哭没有用;可是,可是我不会凫水啊!”说着,她更加伤心的嚎啕大哭了。
“闭嘴!”哭声,让他觉得头疼得紧。
瞬间,她抽抽噎噎的看着他,眼底是委屈的神色。
“我给你找回来。”语落,他直接跳入了水中。
岸上,她看着刚才还和他说话的人,一下子就跳入了水中,这下子哭得就更加的伤心,甚至还嚎啕道:“水也把小哥哥给吃了!”
水中,他听着岸上的声音,一口气差点就呛到了。
最后,皆大欢喜,他没有事,也将那玉佩给了她,然后在她的注视中,他嘟囔了一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又看了眼她,道:“你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回家的,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别又掉了!”语落,扫了眼她手中的玉佩,随即便离开。
后来,她一直就他记在了心中,只是,他却没有。
一个故事,不长,足以在薄千瑶说完的时候,江瑟瑟也将馄饨吃完。
难得的好故事,只是,似乎还是应了那一句,情深缘浅。
江瑟瑟看着薄千瑶,眉眼眨了眨,道:“说了这么多,你的心是不是好了许多了?”
点了点头,薄千瑶道:“自然。”
“那好,你快点吃了,好付钱,我身上是没有银子的!”语落,江瑟瑟在薄千瑶的诧异中安坐如泰山。
“你好歹也是一个世家贵女,怎么身上会没有银子!”再一次的薄千瑶认识了江瑟瑟。
“看,那日光,是不是极美?”指着杨柳中的晨曦,江瑟瑟忽然就笑弯了眉眼。
下意识,薄千瑶顺着江瑟瑟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暖黄色的光晕,将四周染得温暖异常,难得晨曦五月天。
……
长门琴师的琴艺之高超,当世中,再难寻出五指数可与其媲美,曾传言,琴师一曲可引得百鸟朝凤,故而令得某国国君相邀为宫廷琴师。
只是琴师脾气受不得束缚,据了那相邀;而琴师每月只弹奏三首琴曲,且没有固定的时间,只欢喜的时候,便在琴坊外面挂上一串铃铛,告诉他人,他明日会弹琴。
于是这一日几乎所有的帝都贵女都会纷涌而至,一则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琴音,二则是为了瞧上琴师一眼。
无疑,琴师有着一张好皮相。
而这一切,江瑟瑟均是从薄千瑶的口中得知,当时,她下意识开口,“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琴棋书画的!”
话出口,薄千瑶倒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这个琴师弹的琴,我听着睡着很舒服。”
此话一出,愣住的倒是江瑟瑟了。
“所以你就是为了睡觉,才来听琴师弹琴的?”说这话的时候,江瑟瑟还是刻意的压低的声音,随即和薄千瑶一起走入了一个厢房中。
当下,薄千瑶也不反口,只道:“每一次我听他的曲子睡觉的时候,醒来都挺开心的,而且还能做一个好梦,何乐而不为呢?”
语落,薄千瑶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一张美人塌上,懒懒一坐,而后一脸期待的神色,嘴角那倾泻出的笑意一直到了心底。
江瑟瑟看着薄千瑶的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总是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所以就会渴望在梦境中寻一个完美,看着坚强的薄千瑶,也逃不过如此‘温柔乡’。
“不过一场虚幻,醒来之后,不是更加的失望吗?”江瑟瑟做到椅子上,看着薄千瑶。
梦境有多么的美好,现实,就会有多么的失落。
这就是反差!
“会啊,可是,总好过连一个虚幻都没有吧!”嘴角的笑意,无端的染上了一抹苦涩的颜色。
江瑟瑟看在眼底,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了。
世间所有人,哪里可能事事圆满,寻不得圆满之时,还不如一场大梦来得直接。
“开始了!”忽然,薄千瑶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欢喜道,目光落在了楼下高起的一个台子上,那里有一个白衣少年郎。
转而,高尚流水般的琴音倾泻而出,初时,含着淡淡的闺怨;恰如夜色下微微荡漾的清波,带着星光,披着月华,一直流向那没有尽头的深处去;恍惚间,一个弯道过去,迎面便是广阔的天地,正如柳暗花明又一村,无端激起了心中的涟漪,欢喜莫名而来;却未想,前方的断崖突然间急切而来,原本徐徐的水流成了冲击的瀑布,将人的心高挂而起……
不……
江瑟瑟猛然间睁开了不知道何时闭上的眼睛,手紧紧的抓着圆桌一角,心情却如何都不能平复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江瑟瑟的目光落到了薄千瑶的身上,却见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是个好梦。
莫名的,心中起了疑惑之色,她忍不住的走到了窗户边,朝着四周的窗户看去,一片的安静,就好似是个空屋子般,可是明明里面就有的人!弄得现在好似一个人都没有……眉头微微的皱起,江瑟瑟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落到了楼下的长门琴师上,入目便是如玉修长的十指,如拂水照花般的,在每一跟琴弦下留下自己的痕迹,然后转眼之间又再次的覆上。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门琴师突然抬头,瞬间就与江瑟瑟的眸子对视上。
只一眼,电光火石。
比女子还有柔情似水的眸子,一下子就让江瑟瑟愣住了,那眼睛就好似会说话般,让人忍不住的沉浸其中,好想……就如此被这双温柔的眸子看着,就一直这样子,没有任何的烦恼……
没有……
清明的眸子忽然间就迷离了起来,江瑟瑟站在窗户边,目光流连于长门琴师的眸子中,如深陷泥潭的人,无法自拔。
“世间如此多烦恼,何不放下?”如温水的声音乍然响起。
放下?
怎么可以放下!
血海深仇,前世今生,怎么可以放下!不可能,我不可能犯下,他们……就该死!
眼底突然间滑过一抹戾色,江瑟瑟猛然怒视长门琴师,周身的杀意,就如同铺天盖地的黑暗,“你凭什么要我放下!”
眼底是无尽的血腥,如修罗,如恶鬼。
没有想过江瑟瑟会如此的反应,长门琴师眼底满是诧异之色,眉头凝重。
忽然,江瑟瑟拔下了发间的点翠步瑶猛然朝着长门琴师抛掷而去,有觉不够,直接将窗户边摆着的花盆猛然扔下。
嘭——
琴声戛然而止。
当即,江瑟瑟扶着窗户,如受伤的小兽一般喘息。
因着琴声突然间停止,又因着江瑟瑟扔下的花盆,沉沉迷迷的人乍然惊起。
“瑟瑟,你……怎么了?” 薄千瑶睁开惺忪的眸子,目光落在一身疲惫之色的江瑟瑟身上,眉头皱起,不解道。
“我……”
“这是怎么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江瑟瑟话,俨然就是对窗的人道:“不知道对面的是何府小姐,居然如此没有规矩!”
被扰乱的心还没有平复,有听着如此挑衅的语气,江瑟瑟瞧了眼薄千瑶道:“不要出来,我应付。”
语落,江瑟瑟身子一侧,眼底是未散尽的嗜杀,眸子一眯,看向了那说话的女子,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许是江瑟瑟一身的戾气还未散尽,一下子就镇住了那对面的女子。
“我可是尚书府的千金,你居然敢如此无礼!”一下子就气红了脸,孙芷意上下打量着江瑟瑟,而后眯起了眼睛道:“帝都的千金中,我从未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散去了一身的血腥,江瑟瑟的脸上换上了一贯的凉薄,嘴角流露出了嘲讽的颜色,“我是谁,与你何干!尚书府千金,今日是,谁知道日后还是不是了!”
“你……来人,给我去教训那个小贱人!”孙芷意瞬间就恼了,当即对着守在门口的打手道。
“我看谁敢!”没有出面的薄千瑶在听到了孙芷意的话之后,当即从江瑟瑟的身后走出来,目光冷冷对上,道:“她是我请来的贵客,孙芷意,你要是动了她,我也不会放过你!”
“薄千瑶,你好歹也是一个官家千金,居然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交好,也不怕丢了你薄府的颜面。”看着江瑟瑟背后的人,孙芷意冷了脸,抨击道。
“我如何,与你何干!” 薄千瑶冷脸道。
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孙芷意一下子就嘲讽了起来,道:“薄千瑶你连你自己的未婚夫都看不住,莫不是找了什么狐媚子来学习一番吧!”
琴坊中的人不多,不过却是帝都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听着孙芷意这样子一说,看好戏的人落在江瑟瑟身上的目光瞬间就不同了。
眼底,满是玩味之色。
“我倒是没有想到,帝都还有如此贵女,污言秽语居然挂在嘴边,想来,尚书府还真是风气开放的很,莫不是尚书府的后院也经常去习得狐媚之术来留住尚书大人,所以尚书府的嫡女从小就耳濡目染!”凉薄的话,自江瑟瑟的口中而出,无留半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