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我被网暴了。
网暴我的不是别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1
张雅告诉我被网暴的时候我正在医院复查。
因为从小营养不良，我的身体也出了很多毛病。
“小乐，你被你妈发到网上了。”
说着张雅甩给我一个链接，我点进去是我和我妈妈的聊天记录。
这张聊天记录是被妈妈删减过的，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想我也会误会。
内容也很简洁，是妈妈让我找工作。
但是我非但拒绝了，还把妈妈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评论里网友讨论的也很热烈。
【真是白眼狼，养她这么大还删除妈妈的好友。】
这条评论已经有了上千的赞，妈妈自然也选择置顶了这条评论。
这个作品不经意间暴露了我的照片。
有的不明真相的网友甚至p成了遗照。
【这种畜生当初生下来不如直接掐死。】
也有为我伸张正义的网友被炮轰。
【感觉这张聊天记录被删减过，你们看对话都接不上。】
【我看你就是那个当事人吧，你妈妈生了你就是让你删除她好友的？】
这句话说的不对，妈妈生下我从来没为我花过一分钱。
看完评论我直接给我妈拨打了电话。
在我意料之中的是，我的手机号被她拉黑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不可控的方面。
网友扒出了我的手机号码，我的手机现在已经被电话轰炸到死机。
她们一句一句的咒骂着。
她们不在乎真相，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
手机报废之后我自然也买不成药。
回到学校之后张雅在门口迎接我。
“小乐，你没事吧，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看着张雅关心我的神情我不禁笑出了声。
小时候一直是爷爷给我的温暖，现在是张雅。
“你别吓我啊小乐，你笑什么。”
我轻轻地抱住张雅，“没事。”
回宿舍的路上我向张雅解释了这件事的真相。
因为网络发酵速度太快，已经有同班同学给我发消息问我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不相信我是那种人，可是聊天记录被摆在了明面上让他们不得不信服。
张雅告诉我不能坐以待毙，可是我没有证据。
聊天记录我一个没有。
张雅也是急得团团转。
“要不你发个自证视频吧。”
“怎么发？”
“当然是实名发啊，证明自己。你把那些转账记录先拿出来，后续我想想办法。”
说这话的是学计算机的张楠。
被网暴我没哭，但是看见我的舍友这样帮我我哭了。
整理好心情我就让张雅帮我拍了视频。
“我叫王乐之，今年19岁，是大家口中的留守儿童。爸爸在我还未出生遭遇了矿难，妈妈生下我，抛弃了我。”
说完这句话我有些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使劲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才有所缓解。
“从小我是爷爷带大的，我从出生没有花过我的我妈一分钱。我的爷爷今年83岁，我希望大家不要打扰我的爷爷。”
“从我有了挣钱能力之后，我妈就联系上了我，通过各种途径问我要钱。我兼职的费用不仅仅要支撑我上学，还有给爷爷一部分，剩下的我全权交给了我妈。”
“聊天记录里我妈让我找工作我没回删除了她是因为前段时间我住院了。在住院期间我妈一直问我要钱，丑恶嘴脸我更是看清。视频后面我会放转账截图。”
视频录完之后张楠就帮我发到了网上。
2
因为这件事情本来热度就高，发出去半小时之后就收获了几十万浏览。
风向转变的也是猝不及防，转账记录让大家看了也是心里发毛。
因为转账截图里面多的是500，少的是9.32元。
我妈给我打来了电话。
“王乐之你什么意思？你想让那些网友都骂我是不是？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真厉害。”
我妈的声音很高，张雅一把夺过手机。
“你就是小乐那个没良心的妈吧，我告诉你我们后续还要发你的那些破事，等着吧。”
张雅说完之后我妈就挂断了电话。
“小乐，我太生气了。”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想反驳我妈，但是我说不出来狠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风向已经全面转变，因为我的导员拿出我了我的贫困证明书。
我的舍友拿出了我在外兼职的照片。
张楠也通过技术恢复了聊天记录的全部内容。
“发不发？”
我还没回答张楠的话我妈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王乐之，你胆子现在很大是不是？你好好想想你爷爷吧。”
这句话威胁程度满满，让我的心有些动摇。
我妈的速度很快，她以短信的方式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拍的爷爷家的大门，正巧拍到了爷爷的背影。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却不敢再发了。
“我会删除的。”
我谢过张楠之后拒绝了她，但是聊天记录我还是保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张楠没有问原因，她大概也猜到了。
我下架了网上的视频，又联系了帮我说话的导员和同学。
导员表示理解让我以后多留心。
同学有的替我打抱不平，有的也理解。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妈也下架了自己的视频。
我给爷爷打了电话，“爷爷，你干什么呢？”
“乐乐啊，在学校好好学习了吗？爷爷好得很，不用老打电话。”
听见爷爷的声音我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爷爷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见我久久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
他始终觉得电话费很贵，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网友们很快被新的热点事件吸引。
3
我妈又结婚了。
在这场网络风波结束后一周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务必参加她的婚礼。
我到场之后发现她的旁边站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他叫王博，是我妈和她的老公王瑞生的。
我妈把我喊上台子向大家介绍着我的身份。
“这是我女儿王乐之，今年19岁啊，大家看一看。”
我妈的话让我感觉我是一个商品。
我的感觉也确实没错，因为我妈的话一出，台子下面好多男人躁动不安。
在我出神的时候，我妈狠狠掐了我的腰。
“给大家打招呼，这底下的人你谁也惹不起。”
我才明白，这下面都是和王瑞合作的老板。
王瑞的条件不差，我妈平时不愁吃穿，但是也不肯放过我的那几块钱。
我打过招呼之后我妈还是不想放过我。
她给我换了一条裙子要我下去一圈一圈的敬酒。
我拒绝之后她就开始破口大骂。
或许是声音太大引来了王瑞，王瑞过来狠狠的打了我妈一巴掌。
“不想好好结婚就滚蛋。”
我妈被这一巴掌打的红了眼眶，恨意在眼里萌发。
“都怪你，要不是你们那一家晦气东西，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妈狠狠的掐着我的胳膊，不断的推搡着我。
她虽然给王瑞生了儿子，但是并没有得到地位。
这场婚礼与其说是王瑞给她的，不如说是王瑞想联络各大生意人办的酒会。
她在家里没有地位，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对我的恨意只增不减。
婚礼结束之后我妈把我带到了王瑞的家里。
房子很大很漂亮，但是属于我妈的地方就只有她和王瑞的房间。
我妈在家的状态和在我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王瑞的妈妈把她当仆人一样使唤，甚至王瑞奶奶要洗澡都是我妈去洗。
我妈在家的地位还不如王瑞家的狗。
每次吃饭我妈也只能等所有人吃完才可以上桌。
若不是这次我妈用王博逼迫王瑞结婚，想必她这一辈子都进步了王家的大门。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妈心理扭曲一点也不奇怪。
可都是她肚子里生出的孩子，为什么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这次因为我的到来，我妈也成功上桌吃饭。
中国最尊重读书人，虽然我是我妈的孩子，但我的学历到底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乐之是吧，你念的什么大学啊这是？”
说这话的是王瑞的妈妈，“A大。”
这句话一说让正在往嘴里夹菜的她有些停顿。
“哟，这么有出息，可比一些只想靠男人的有出息多了。”
这句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我妈知道是内涵她，但她也不敢有所表现。
吃过饭之后我妈把我喊进厨房帮她收拾。
“你今天可真会表现，表现这么好是不是想嫁到这家里当小三？”
我被我妈的话吓了一跳，哪有母亲会这么想自己的女儿。
见我久久没有回答，我妈一脚踹过来。
“装什么死？和你那个老不死的爷爷一样。”
听到这话我没忍住狠狠的推了我妈一把，“你再敢这么说我爷爷我就……”
话还没说完，王瑞就进了厨房。
“滚出去。”
这话是对我说的，我也很识相。
穿好外套出门的时候我听见我妈挨打的声音。
4
我回了家，爷爷正好在院子里收玉米。
“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到底是年纪大了，现在反应也大不如以前。
“欸！乐乐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想吃什么？爷爷收拾好了给你做。”
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收玉米的速度。
我把东西放好之后就拿了铲子一起和爷爷收。
收拾好之后爷爷给我做了疙瘩汤。
我喝着汤看着爷爷，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爷爷，我爸爸当年矿难没有给赔偿吗？”
爷爷听见我的问题久久没有回答。
看着爷爷的神情，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得到这个答案。
“当年你爸出事之后，你妈就拿了工地上给的赔偿款。生了你之后就跑了。”
爷爷当年还没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反应过来，就担负起要抚养我的重担。
小时候我就长得比别人矮，因为营养不良，面色也不好。
自然在村里成了别人欺负的对象。
爷爷是个老好人，那次却带着我一家一家找了回去。
我从小没有玩伴，爷爷就去哪都带着我。
他在地里除草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玩土。
小时候看见别人吃鸡蛋羡慕的不行，爷爷就买了几只鸡回来。
小鸡长大之后能下蛋，爷爷从来都舍不得吃。
我是爷爷一手养大的，上学的时候爷爷拿不出钱。
他跑到县城里给人干苦力。
后来年纪大了，也没人敢要他了。
他也老是抱怨自己年龄大了，不中用了。
上大学那年也是我们最苦的一年，钱根本拿不出来。
把值钱的都卖了也凑不出一半的学费。
那时候消息也闭塞，也不知道可以贷款。
爷爷那个有骨气的人，出去借了钱。
一家一家跪着借到足够的钱。
“爷爷，我收拾。”
我麻利地收拾完碗筷就打开了我的包。
“爷爷，你看这件衣服咋样，给你买的。”
我展开在县城给爷爷买的衣服，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你怎么又乱花钱，我什么也不缺，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吊牌我都剪了，不能退，你就穿吧。”
爷爷套上衣服像小孩一样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
“乐乐长大了，长大了啊。”
我看着爷爷佝偻着的腰，拿起自己的手机拍了照。
我意识到我已经害怕失去爷爷了。
什么时候爷爷这么老了，我又是什么时候害怕爷爷离开了。
假期结束得很快，爷爷送我出村的时候给我塞了钱。
“乐乐，好好念书啊。”
我给爷爷的钱，爷爷一分没花，全攒下来藏进了衣柜。
看着我手里皱巴巴的纸币我有些心酸。
爷爷给了我163块6角，这是他每天在附近这几个村子捡破烂攒的。
我没有拒绝这钱，但我也不会花。
爷爷舍不得的钱，我会用别的方法再给到爷爷。
还有一个月就放假，我打算在家好好陪爷爷。
可我没想到，这次分别是最后一面。
5
接到邻居的电话是让我感到心慌的。
“乐乐啊，你赶紧回来吧，你爷爷不行了。”
我想，我这辈子不会忘了这天的电话内容。
我给导员请了假就赶紧回家。
可还是晚了一步，我没有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
我回家的时候爷爷躺在棺材里。
想当初爷爷要给自己买棺材还被我痛骂了一顿。
“你怎么不盼自己好，我毕业之后就把你接到城里去，听见了吗？”
那次我强烈的态度让爷爷买棺材的事暂时搁浅。
但我不知道的是爷爷还是背着我买了不合身的棺材。
棺材小，很便宜，爷爷高，装不下。
爷爷的腿被弯着，勉强放进了棺材。
“我也要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
我抓着邻居大妈的胳膊问着。
“你妈，你妈回来了。两人吵架了，你爷爷……就不行了。”
我不敢相信是这个答案。
我开始疯狂的拨打着我妈的电话，一开始从无法接通到关机。
看我有些失控，邻居大妈上前把我扶到了棺材的一边。
“乐乐，先送你爷爷吧。”
大妈把我拢在她的怀里，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我没有亲人了，我的爷爷不要我了。
我撕心裂肺的哭着，“爷爷，爷爷。”
这场葬礼是村长帮忙操办的。
棺材不合适，大家都有些为难。
我想起爷爷放在衣柜的钱，可是当我去找的时候却是空荡荡的。
我妈拿走了爷爷所有的钱。
现在爷爷连一个合适的棺材都没有。
村里都是农民，靠地吃饭，都没有什么钱。
因为不合适，导致棺材盖不住。
大家都有些为难，办法是有的，但是有些残忍。
村长把决定权交付到我的手上。
“妮，你决定吧，不行就让大家众筹一点。”
我说不出话，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然后就昏迷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邻居大妈家。
“婶子，我爷爷呢？”
“你爷爷走了，村长盖的棺。”
大妈给我擦了擦脸，“吃点饭吧。”
我这一昏睡就睡了两天，自然错过了爷爷的葬礼。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爷爷的棺材是怎么合上的呢？
是村长和几个叔叔用锤子打断小腿折叠起来放进去的。
我不敢想爷爷有多痛。
麻绳总找细处断，我这没用的身体连送走爷爷的能力都没有。
“吃点饭吧孩子，要不然你爷爷该担心了。”
大妈端来一碗白米粥，上面放了一个剥了皮的鸡蛋。
我端着碗使劲往嘴里塞，这粥，好咸。
6
吃了饭我就走到爷爷的坟墓前。
怎么现在，我把头磕到地上爷爷还是比我矮。
我不敢想象，我的爷爷现在住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
回了家，这院子和人一样，变老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家里甚至还有浓浓的霉味。
爷爷的大部分东西都被烧了，留给我的少之又少。
柜子上的锁也被我妈砸烂了。
我不知道爷爷存了多少钱，更不知道当时的爷爷该有多生气。
我坐在门槛上，一直坐到月亮出来。
今天的月亮很亮，照亮了院子。
“爷爷，我好想你。”
我对着月亮许愿，许我爷爷下辈子投胎一个好人家。
这一刻，我对爷爷的思念达到了顶峰，对我妈的恨意只增不减。
我不会让她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