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千听得脑袋嗡嗡响，仿佛一只讨人厌烦的蚊子，正在耳边哼哼个不停。
她修长的双眉微微一蹙，冷声道：“妈，你们那都是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时代，能和现在比较吗？
现在医疗设施发达，什么事都讲究健康。
我如果不手术，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多亏我妈在，帮我签字手术。
以后真出点事，你良心过得去吗？“
胡春华脸上的横肉一哆嗦，咧着大嘴：“能出什么事儿！？我发现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
我都告诉你了！良性肿瘤肯定没事！过去的人咋都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不行？
你这是不吃苦不遭罪、贪图享受的心理。
老人有说道！女人开刀伤元气！特别不吉利！
这都是祖祖辈辈留下的说法。
你啥啥都不懂，还硬要和我死犟死犟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本事？
今天瞎咋呼什么？你还长能耐了？”
胡春华的嘴巴好似机关枪一样，嘟嘟嘟的喷个不停，语速极快，别人根本插不上话。
顾千千面露厌恶。
她真想动动手指，把胡春华的嘴巴用冰雪冻住。
省得她聒噪。
可惜，顾千千不能这样做。
她的双目似一泓清水般，透着凉薄的冷意：“我又不是老年人，听信老人的说道干什么？
我认为安全第一，遵从医嘱很正常。
我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别人愿意怎么想，随他们便，和我有什么关系。”
言外之意，你胡春华高兴不高兴，我懒得管。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怎么想和你没关系吗？这个家谁说的算？
你不知道这个家谁是老大吗？我当家做主！你有病花钱，你还有理了？
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儿子的血汗钱！
你真是不知道心疼我儿子！”
胡春华越说越愤怒，暴跳如雷的从床上站起来，眼睛瞪得好似一对铜铃，四方大口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儿。
顾千千一扬下巴，刚想驳斥她。
孙晓兰急忙笑呵呵的赔不是：“哎呀亲家！你看看你，别生气！千千刚手术完，心情不好，你别和她斤斤计较。
咱们都是一家人，吵架让外人听见笑话。千千年轻不懂事，家里肯定你说得算。
子宫肌瘤这事儿，医生考虑到周全，怕以后影响健康，你多理解理解。”
“医生就是为了多挣钱！你们长个挨骗的脑袋！咋就四六不懂呢！？”
胡春华嗷嗷一嗓子咆哮而出。
仿佛多收的手术费，是卖她的血、挖她的肉换来的钱一样心疼。
孙晓兰一时语塞。
有一种无法沟通、对牛弹琴的感觉。
顾千千清冷的一勾薄唇：“妈，你要是真生气，就去找医生吵一架。
你就是和我们吵翻天，医生也不可能退钱，手术已经完成了。
你咽不下这口气，去找医生要赔偿，要不报警也行，找个律师，告医院乱收费。
把你的一堆理由，什么老人的规矩，都写到律师函里，看看打官司能不能赢回点钱。”
胡春华一下子灭火了。
顾千千理智镇定的说辞，轻飘飘的语气，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去，浇得胡春华哑口无言。
她心里知道，这事儿打官司，赢不了。
报警也没用。
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胡春华拉耸着大长脸，下巴的赘肉快垂到脖颈。
闷着脑袋玩手机，一个字都不说。
孙晓兰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儿。
顾千千则合着眼皮休息，一想到原主受到的委屈，她就恨不得一巴掌击碎她的灵魂。
人哪能活得那么憋屈？
说起原主的工作，网络公司的短视频编剧，收入也不错。
偏偏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给婆婆。
理由是婆婆当家做主。
原主只留下二百块钱的零花钱，除去来回坐公交车，连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有。
这么一算，顾千千更气恼。
自打结婚到现在，一个月给婆婆三千，十个月三万。
手术费乱七八糟都加起来，还不足两万块钱。
住院花钱怎么了？
婆家不领情，还敢给她脸色看？
这工资，顾千千还不上交了呢！
惯得一身臭毛病。
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皮，顾千千侧着脸颊看向窗外。
天色渐晚，夜色朦胧。
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两声，顾千千感到一丝饥饿。
凡人的身体就是不经饿，她需要食物的摄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行。
顾千千掏出手机，给赵大国打电话：“你什么时候来送饭？我都饿得不行了！”
赵大国听上去刚睡醒，声音里还有几分迷糊的困意：“我这就准备出门……”
顾千千气恼的撂下电话。
老婆在医院躺着，他回家睡觉？
这股火不等发泄出来。
胡春华主动往气头上撞。
她瘪瘪嘴角，法令纹更深，眉头拧成两道深深的沟渠，教训般的语气：“千千啊！不是当妈的说你。
大国多辛苦啊？晚上在这儿陪护你！熬夜最伤身体，你当媳妇的，要知道心疼男人。
白天你就应该让他多睡一会儿，晚上晚点过来。
我看着我儿子这么累，我心疼的啊……我都恨不得晚上替他班！”
顾千千嗤鼻一笑：“不用，你晚班，你儿子更心疼你。
再说，你儿子早点过来，也能让你早点回家。他那么孝顺的大孝子，自然是希望亲妈快点回去歇着。
在家睡觉多舒服啊，在医院的陪护床又小又挤。
说起来还是我妈厉害，早晚都在这儿，一宿一宿的不睡觉，也没人帮忙，更没人心疼。
这医院的护士，肯定以为我妈是铜墙铁壁，不知道辛苦呢！”
阴阳怪气的一串回怼。
顾千千一点面子都不留。
以后她就这么说话。
别以为只有胡春华会炮轰。
她顾千千的伶牙俐齿，怎会输给一介凡人？
果真。
话音刚落。
胡春华的脸色就如黄土般阴沉，本来横肉肥胖的脸蛋，此时此刻凝聚着乌云密布的晦气，显得整个人更加阴狠灰暗。
顾千千不再搭理她。
孙晓兰瞅着女儿的架势，心底有点发慌。
暗暗决定，找个机会，好好劝一劝女儿：女人要守妇道，必须和婆婆和睦相处。
不一会儿的功夫。
赵大国拎着饭菜推门进来。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眼先看到了面如死灰的胡春华。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脸色这么差呢？我给你买了最爱吃的爆炒鱿鱼，特意多放辣椒，你吃完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