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看似语重心长的以个贤臣角度说着话,实际上那眼神的打量却又十分玩味,“王上身为一国之君要懂得什么叫雨露均沾,我听闻我家小女林相宜在这后宫受了委屈,你可知道我就这一位独女啊!”
练潇勉点点头,乖巧至极,一副“您说的极对”的模样,“您说的对,相宜对寡人一往情深,您当初肯让相宜嫁进后宫里也是相信寡人的,寡人自然会对相宜好。”
宰相理了理他那仙风道骨的胡须,“可是为什么你这王后之位给了那异邦女子,而不是给林相宜啊?合着是老夫的独女当不起这个母仪天下的王后吗?你与她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这天底下能够当你王后的不就是她吗?”
练潇勉依旧点点头,可话却还是没顺着那老宰相说,“您说的极是,可是您看寡人这幅样子不也是命不久矣吗?这些其他几位贤臣都同意的,说是慕国女子想来女子为尊,于是更能为后冲喜。”
那宰相一听仿佛不太高兴了,好似非要帮自己女儿讨要说法般,锲而不舍,“王上啊,其他七个老臣虽然话有用,但谁家女儿最中意您的可别忘了,是我家小女林相宜啊,这王后之位不给她?我林家嫡女为人妾室?传出去老夫的面子往哪搁啊!”
练潇勉浑身散着温柔儒雅的气质,忽然笑了,他说,“您说的对,可这些已经定局了,若是您有异议那便和其他贤臣商量商量些吧。”
推个王后不是本国,其实也是因为,那八个老东西啊,势力错综复杂相互制约,谁也不希望傀儡身边多了然后变数,若是傀儡正要名副其实当了皇帝,那各方势力都不能安个枕边人在他身边。
都怕各自有异心,不如简单些找个不认识的。
他总是温温柔柔讲话没一点君王之气,仿佛是个文弱书生,又或是国子监的教书先生,又或是那世家子弟,唯独不像是帝王。
他看上去太容易拿捏了,毫无风骨可言,到底是庶出。
这就是在旁人眼里的他。
练潇勉懂,知道这样的他才是最没威胁的,这不就是那八个老东西,包括这文武百官通通想看见的嘛?
他自幼信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信那“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不懂凭什么人人皆能当王,他个有着血脉的人却只能当个任人宰割拿捏的傀儡。
有时候练潇勉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他,是在群臣面前那个毫无胆识只知道畏畏缩缩,但温润如玉的傀儡,还是在后宫嫔妃眼里那个淡泊无言的夫君,还是在那个只知道吃“桂花糕”的天澜眼里那个刻薄毒舌巴不得早点去死的短命鬼。
宰相笑而不语,明明在笑,可眼眸之中的情绪深不见底,似乎对练潇勉的决定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发作,一副笑面虎的感觉,虽然看上去留着长须,常常带着笑,却让人感觉阴险。
没想到……这时居然出了意外。
“救命啊,快抓大白鹅啊!”
天澜边喊边跑,他冲进那人堆里,一把拽出一位侍卫,直接冲入人群里,而那只大白鹅原本已经被侍卫挡着的。
未曾想那只大白鹅好像成精了一般,居然还会飞,那一群侍卫居然斗不过一只飞禽走兽?就这么在几十个人眼皮子底下飞进去了,那些侍卫目瞪口呆看着那似乎是“王后”的女子。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美女子壮士,这等体力在后宫里不是壮士是什么啊?哪家妃子被大白鹅追的落荒而逃,追得满头大汗!
天澜还在发疯般的跑,看见前面有人在交谈,看见那身白衣,一下子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他眼睛红红的,冲过去一把抱住练潇勉。
“练潇勉救我,大白鹅好可怕!”
天澜就这么扑腾几下,直接一跃两条腿恰好就跨在了练潇勉那腰线上死死抓着,堪比吸铁石般牢固,手又搂着练潇勉的脖子,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因为害怕胆小,头还往练潇勉的颈窝里蹭了蹭。
练潇勉快黑着了,但他还是憋着怒火……但怎么也甩不开那死死抱着他的家伙,他看那后面,侍卫已经把那大白鹅抓住了,而他还被那混蛋死死抱着,还是当着宰相的面,当着这种老家伙的面自然不能发火。
“王上越来好这口啊,看样子我家小女还真是不如这王后娘娘异域来的风情,奔放啊。”
宰相又习惯性的捋胡子,望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还能不懂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这么正大光明搂搂抱抱的两位。
说出来的话极为阴阳怪气,就差把浪荡说出来了。
“别怕。”
练潇勉柔声道,还伸出一只手抚在那担惊受怕小人儿的额头,附送上个微笑,恰似他身后正灿烂的暖阳。
“练潇勉我还是怕,我最怕大白鹅了,我小时候被大白鹅追着咬,所以我现在还是怕它。”
天澜抬头竟然一愣,那练潇勉居然对他笑着,那笑容好看得让他恍惚,不对是温柔,他从来没见过,他情急之下狠狠捏了一下脸,好痛!这不是梦,练潇勉居然也有那么温柔的一天?好……让人心悦君兮啊。
“宰相大人,他受惊了,我就先送他回去啦。”
练潇勉依旧是笑着说完话的,见宰相点点头,这才抱着天澜走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侍卫。
没走几步,练潇勉就黑着脸,扯着怀里人头发。
“下去。”
“练潇勉,我不想下去。”
“寡人再说一遍,下去。”
“可是我刚刚跑太久了,腿软了,就抱着我过去嘛,你最好了!”
天澜嘟着小嘴眨着那双眼睛,说时不忘又蹭蹭练潇勉的颈窝处,蹭得练潇勉脖子痒痒的。
“你这跟谁学的撒娇,东施效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练潇勉一边扯着天澜的耳朵一边说,那语气冷淡,显然不吃这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