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谢三嘴角狠狠一抽。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云淡风轻地走了，远远吹来一阵风，刮得他身子踉跄了一下，不远处跑过来一个漂亮的女人给他递来一件大衣。
是南笙。
这姑娘一直没名没分跟在谢三身边，虽然什么都没得到，但是圈里有人笑嘻嘻地叫过她一声嫂子。
等事情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有了后续，谢三将那个叫嫂子的人狠揍了一顿，直接打进了医院。
谢三说：“老子媳妇在的时候，怎么没听你们叫声嫂子？！”
他说的是我。
可是谢三忘了，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也是有人叫我嫂子的，谢三沉默地抽了一根烟，没否认也没承认。
到了第二天，那个好不容易进了京圈的暴发户就灰溜溜的被父亲遣送出了京市。
自此之后，他们都叫我顾小姐.
6
谢三后悔离婚了。
我哥最近和谢家谈生意，他来的时候我刚买了最新款的机车，三十万，对于我现在来说就是毛毛雨。
我哥说，“知道谢二怎么死的吗？”
我默了一下，说知道。
谢二和谢三是双生子，谢二少年老成，对弟弟处处管教。
后来少年上高中了，叛逆期，染了一头黄毛交了一个叫乔晚晚的女朋友，拉着人跑到云雾山上赛车。
那天下起了雨。
我从梦里被雷惊醒，只听说那车刹车失灵，谢三翻了车，谢二找了一晚上，等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时候，人奄奄一息，重伤不治，没了。
我还记得谢家请我去医院的时候，满屋的消毒水味，谢三声嘶力竭，嚎啕大哭。
崩溃到失去神智，嗓音嘶哑。
“顾蕾，顾蕾，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说，是自己害死了哥哥。
如果他不进山，谢二就不会去找他，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他的手不断地颤抖，一点点用力，抓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你清醒一点，谢三，我们活着要向前看！”我歇斯底里。
可是声音穿不透少年封闭的心。
我认识的风光霁月的少年郎缚地为囚，将自己困在了七年前的云雾山里，清醒沉沦，一坠再坠。
等我答应和谢三的婚事时，京圈里把那个惊才艳绝的谢谷宇忘了，只记得害死谢二的谢三。
头纱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你也想来管我啊，顾蕾……”
婚礼后台，他一点点挑起我的下巴，嘴里的烟呛得我难受：“我这样一个烂人，值得大小姐亲自下场来救？怎么？”
他笑，声音嘶哑难听，暗含期许，又九分讽刺：“你来救赎我？”
我已经不想再回想起关于谢三的事了。
可是我哥欲言又止之后，“谢二用命把谢谷宇带回来，但并没有让谢谷宇毫发无损，他受了伤，感染后得了一种罕见的病，只能靠特效药活着。”
这倒是我不知道的。
大哥继续道：“前不久我听说谢三有了生的希望……蕾蕾，出于直觉，我认为谢三对你余情未了，未来可能会纠缠于你……做好准备。”
7
大哥说这些的时候，煞有其事，真把我哄得迷茫一瞬。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谢家三少爷矜贵疏离，天生自有一份傲骨，从不折腰。
是以即使谢三真的对我情根深种，这婚姻已经破碎，无论如何，不管多爱，谢三也绝不会回头。
我和谢三再次相见是在京市举办的慈善舞会上，新出现的杜家小公子没认出我，以为我是陪酒女，当场给我下马威，要我和他共度春宵。
圈子中人们脸上都浮现出看好戏的表情。
我还没动手，谢三的拳头就先一步砸在姓杜的脸上。
“妈的，她和我一起的时候我都不敢让她倒水，你算什么东西——”
男人红了眼。
那小公子不识天高地厚，被一拳打得鼻血横流。
倒在地上时，哎呀喂呀的质问：“你知道我是谁嘛，我明天要让你在这里消失……”
谢三嗤笑，“好啊，你尽管试试，能扳倒谢家，我敬你是一条好汉。”
只是一天，刚刚有资格进入京圈的暴发户一夜除名。
后来求关系求到我这，我哥抽了抽嘴角，没说什么，但意思明显是：“瞧吧，我就说谢三对你余情未了。”
我看不明白谢三是怎么想的。
我们结婚三年，毫无感情。
他替身无数，我一见面就打得他进入医院，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散了，离了，不纠缠了，他又冲上来，告诉我，他想和我好了。
“……”
舞会上，大厅外，谢三踌躇地看了好久，才终于道：“你当我离婚了，突然喜欢上你了行不行？”
他说得太直白，我笑了，“你......”
话还没说完，谢三可能也知道我嘴里吐不出好话，抢先开口道：“顾蕾，我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我不纠缠你……我就是发现自己结婚时挺混蛋的，想要对你好点。”
我无语，这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我听说南笙已经怀孕了，你和我纠缠不休，那她？”
谢三说：“她需要一笔钱出国深造，保障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我给了，那孩子她不生，我不要她。顾蕾，这是我代表谢家对你们顾氏给出的补偿，日后现在会有源源不断的好处，对你们有利无害……”
他话音中夹杂一分哀求：“别再问了，行不行？”
黑夜里，星空闪烁。
最近人们都在说浪子回头的商圈神话谢三站在我面前，卑微讨好，期期艾艾，像是我说不行，下一瞬间他就哭给我一样。
怪有趣的。
这么卑微的谢三，我还真没见过。
心中起了一抹恶劣的心思，我塞了一块糖，草莓味的粘腻充斥口腔。
我听到自己笑出声：“行吧。”
“谢爷想做什么做什么。”
反正我们两个早就没关系了。
我也不想管他了。
8
谢三做的事我管不着，同样的，我做的事谢三也管不着。
黑暗里，巷子口，我一脚将意图揩我油的混球踹了。
谢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管不顾冲到巷子里，一把抱住我滚了好几圈。
我脑袋像是要被晃当成了浆糊。
“妈的，谢三你搞什么——”
一根棍子擦着我甩了过来，我气蒙了，要爬起来。
“别动！”
可谢三就像失心疯，死死抱住我。
我听到棍子打在他身上的声音，觉得真是见了鬼了，一骨碌爬起来，将那拿棍子的混混踹出老远。
外面叫来的警察一窝蜂的冲进来，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和前夫哥一起进了局子。
我：“……”
这不是什么大事，一群小混混对我动手动脚，两方起了冲突，顶多算是聚众斗殴。
出来的时候，我没敢和我哥说，抖了抖外套上的灰，心想下次出去请保镖吧。
谢三在一边道：“你玩得这么野，抽烟喝酒飙车打架，五毒俱全。”
要他管？
“你知不知道京圈人人都笑话你？”谢三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怒极了。
可是他应该记得的，这就是真实的我。
小时候的顾蕾拉着谢三爬过树，高中时的顾蕾为了谢三和外校的人干了一架，光荣记过。
人们都说我野得很，要不然谢夫人为什么认为我能管束得了放纵成烂泥的谢三？我一个好端端的顾氏千金，放着大好的优秀男人不嫁，只因为当年青梅竹马的情谊、谢家的让利嫁给谢三？
还不是我和他如出一辙的混蛋，臭虫配臭虫。
路灯投下了昏黄的光，后面的警察叔叔滔滔不绝数落着里面的不良少年。
我靠在墙上，似笑非笑：“谢三，我们都离婚了，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谢三的嘴张了张，又闭上，循环往复，白了脸。
我笑，“你这么关心我，不是只是想补偿吧，你在追我，对不对？”
街道上只有路灯投下来的光。
谢三依旧没说话，只是脸红到了耳后根。
喃喃了好久，才听到他说：“我追你，你、你还要不要我？”
他想着什么破镜重圆呢？
我曾经喜欢的时候不珍惜，离了，知道我重要了，既要又要，就没见过有人脸如他一般厚。
“不要我也没关系，我之前错了，顾蕾，我都改，你理理我就好了。”
见我没说话，谢三又小心翼翼说。
神情脆弱，小心翼翼。
怪恶心的。
要是以前没离婚的时候，我一定狠狠奚落他一番，告诉谢三你真是犯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可现在离婚了，我是顾家人，打了谢三，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两家的面子到底不好看。
我忍了忍。
我几乎用上了这辈子的忍耐，才不至于一点就炸，而是很平静的说：“晚了，谢三……我有人了。”
“什么？！”
远处的自行车呼哧呼哧地骑过来，风雷电掣，在拐进巷子里时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
二十岁的少年摘了头盔，风发意气：“姐，回去不？”
他叫云以扬，比我小七岁，A大学生，付晴介绍的小弟弟。
人长得不错，是个学霸。
谢三惊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看出来了，他的意思是你找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我嘿嘿笑，“反正比你好，你什么都不会，只会指望着别人拉你出泥沼。”
要说话的谢三像是骤然没了声音，匆匆丢下一句我不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