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姐找我有事吗？”
孟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顿时又把念儿气到了。
还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张口闭口都是一声“崔小姐”，好像他们今日初次相见一样。
今日已经是他们见面的第五次了，他们明明应该很熟悉了呀。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却还是叫她一声“崔小姐”呢？
“我叫崔念儿。”
念儿嘟着嘴这样说道。
“在下知道。”孟殊还是没懂崔念儿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唤我的名字，非要口口声声称我为‘崔小姐’？熟悉我的人都不是这样叫我的，他们都叫我‘念儿’。”
念儿急了，说话的音调都比平常大了几分。
“若是你不喜欢我称你为‘崔小姐’，我唤你一声‘崔姑娘’也可以。直呼其名未免太不尊重。那么崔姑娘，今日你到这儿来，是你找我有事要说，还是有人托你来找我，有话要说？”
听到这儿，念儿才意识到她为什么始终觉得孟殊说话总有哪里怪怪的。
此前她没想明白，此刻她倒是明白了几分。
在她和孟殊之间，始终隔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何思月。
在孟殊看来，她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她在他眼中全部存在的意义都是因为何思月？
所以孟殊究竟是讨厌月姐姐，还是喜欢月姐姐？
为什么念儿总觉得孟殊有那么几分口不对心？
如果他真的是讨厌月姐姐，为什么会在她每次出现的时候，都要猜想她的出现与月姐姐有关？
真的讨厌一个人，为什么会盼着与她有关的事情出现？
这怕不是讨厌，而是惦念。
想通这一点后，念儿嗤笑一声，微微仰头对孟殊道：“孟殊，有些话在这儿说不大方便，我希望能进屋和你谈。”
这是念儿第一次对孟殊直呼其名，因为她不想要那么客套的疏远。
既然孟殊不想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那就由她来拉近好了。
孟殊一愣，随即拒绝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大方便。”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心里没鬼，怕谁的流言蜚语？”念儿瞪圆了眼睛看着孟殊，大声将这番话讲了出来。
她是打算挑破这层窗户纸了，这相思压在她心头憋的她难受。
她找不到武林秘籍，也寻不到能让孟殊开心的理由，但她不能就因为这些就不跟孟殊摊牌。
她知道孟殊很可能是不喜欢她的，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结果？
孟殊犹豫了片刻，随即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念儿走进了东屋。
他刻意没有关门，不料念儿却反手将门关上了。
“崔姑娘若是有话，现在可以直说了。”
孟殊没有请念儿喝茶，甚至没有请她坐下。
他只希望她有话快说，说完快走，免得落下口舌，将来玷污了她的名声。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你是一直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明白？”念儿直说了。
说完这话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开始“噗通、噗通”狂跳，胸口里的那只小兔子简直要从她的喉咙眼里钻出来了。
她好慌，她好怕孟殊会拒绝她。
可与此同时她又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她盼着孟殊能够答应她，说其实他一早便也是这么想的。
“崔姑娘这番话未免唐突。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上你我在这儿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孟殊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拒绝念儿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刚吃过”一样简单。
念儿愣住了，她没料到孟殊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在待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在她眼中，他们一同谈过心，饮过茶，乘过马车甚至一起拼过命，这还不算亲密吗？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话来敷衍我，我配不上你吗？我有哪点不够好？我是不够好看，还是出身配不上你？你应当感觉得到我是一片真心吧？”
念儿这番话说的有些杂乱无章，但她已经静不下心来说什么有逻辑的话了，她的心好乱，脑子也好乱。
就算是拒绝，她也希望孟殊能够给她一个让她信服的理由。
听着念儿的话，孟殊只觉得很耳熟。
想当初思月也是这样与他讲话的。她问他，“我究竟哪里配不上你？”
当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便觉得他在她面前，好像就是低人一等的。
她觉得她哪里都好，她足够漂亮，身份足够高贵，人足够聪明，所以她要什么就需得到什么，她要他，他便应该当做恩赐，对她俯首。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他有自己的喜怒，有自己的想法，即使他的出身没有她高贵，即使她身为君，而他身为臣，也不可以在感情的事上强迫他听从。
这件事上，何来配与不配一说？
若是这样轮起来，他的父亲是一国将军，他的母亲出身寒窑，他的父亲配不上他的母亲吗？可那又怎么样？母亲还是没有对父亲动心过半分，甚至绞尽脑汁的想要逃离将军府。
很多年来，他心里都有个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念头，他想要何思月将他当个人来看待。
可一次又一次，她的逼迫与强求，让他越来越厌恶见到她。
今日冒出来个崔念儿，和当日的何思月，又有何差别呢？
“你与我不可能。若是我想找一个配得上我的人，当日我又何必一再拒绝长公主？”
“你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当初你们的国君若是为你和月姐姐赐婚了呢？你可会抗旨不遵？若是你的父亲要你娶月姐姐为妻，你可会奉命听从？”念儿觉得可恨，孟殊甚至不愿意想一个更好的理由来拒绝她。
可她的话却让孟殊陷入了深思。
为什么他此前从未想过，一直刁蛮如此的何思月，从未让国君为他们二人赐婚？
他身为朝臣，自然不会抗旨不遵，如果思月真的想要嫁给他，国君赐婚便是。
但是她没有，一次也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