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表哥,这花好不好看?我新摘的。”红旗营外不远的小土坡上,济尔海捧着花给岳托看,岳托却只是瞄了一眼,连坐着的姿势都没变。
济尔海站在那,有点手足无措。她咬着唇红着脸,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为什么要把花摘下来?”
岳托的问话特别突兀,济尔海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岳托微微抬头看着花,才敢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答道:“我觉得花很漂亮,所以摘下来拿在手里时时看着。”
岳托动了动眼珠,看着那快被济尔海揉烂了的花,若有所思。
岳托只是看着花,但他剑眉凤目,高挺英气的鼻梁,虽然皮肤在风吹日晒之下稍显黝黑,也依然是近乎完美的侧脸。穿着军服,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是儒雅的。济尔海痴痴的看着。
夕阳染红了天边,一对少年少女一坐一立,静谧安然。少年的脸色有些冷峻,可俊美的轮廓让少女痴迷地望着,画面和谐的让人不忍打扰。
蓝熙儿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们迈不出半步。
似有所感,岳托冷冷的眼神迎过去,眼神立刻变了,惊喜地一跃而起。这双眼睛太特别了,一直都在心里,片刻都不曾忘记,即使眼睛的主人换了装扮,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岳托定定地凝视着坡下的蓝熙儿,简直不敢相信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身男装打扮的蓝熙儿。
济尔海吓了一跳,又见岳托神情呆滞了,轻声问:“岳托表哥,怎么了?”
岳托被惊醒,转头看了一眼济尔海,再回头的时候,蓝熙儿已经跑了,岳托三步变作两步追了过去。济尔海也看见营门口多了一个人。
红旗外守卫的兵士也看见了蓝熙儿。
“谁?什么人?” 兵士挡住了蓝熙儿的路。
“我要见吴尔古代贝勒。”说完都想捶死自己。这里是红旗营,哪有阿玛?能见到的当然只能是二舅舅了。
“这小子很可疑,先带回去。” 兵士早已见到岳托阿哥是冲着这小子过来了,不敢放跑他,就要把人抓住。
“走开,别碰我!”蓝熙儿试图躲开士兵的手。可是她哪里是人家的对手?眼见那士兵的手就碰到自己的胳膊,急得喊了起来。
“退下,他是来找我的。”岳托疾步过来,拉住了蓝熙儿的手臂。
“给岳托阿哥请安。”士兵们请了安立刻退了下去。岳托拉起蓝熙儿就往营里走去。
“岳托表哥,他是谁啊?”济尔海追上来,满脸好奇地看看蓝熙儿,又看看岳托。
“你先回去。”岳托甩出一句便带着蓝熙儿走了,济尔海只得闷闷的停下脚步不敢再跟。
岳托拉着蓝熙儿进了帐篷后,就上下打量,满眼的不可思议:“还有你不敢玩的吗?竟然女扮男装跑出城外来玩。”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出来玩的?我要去蓝旗营,是你把我拽进来的!”蓝熙儿瞪着岳托脆生生的说。
岳托的善意提示:“出城左转是红旗营,右转才是蓝旗营。”
“我知道蓝旗营的位置。”
岳托做了个极为夸张的惊讶表情,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旗营军服,再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蓝熙儿:“那当然,格格走错方向了。”这丫头自小就左右不分,想到这里岳托的笑容肆意起来。
蓝熙儿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左右不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岳托立刻说道:“此时的蓝旗营里士兵和护卫倒是有几个。但格格若要找你阿玛或者五舅,只怕要等到明天了----因为蓝旗的队伍最快也是明天才能到。”
岳托故意不冷不热地说----这丫头软硬都不吃,只有不咸不淡的她才能听得进去。
岳托竟然说这么多话!蓝熙儿断定他心情很不错,不免又想起刚才夕阳下那一幕,只觉一口闷气含在胸间,虽万般不愿意,也实在不想走了,找个椅子坐下,这一坐下,才觉出全身都泛着疲惫。
见蓝熙儿开始捶腿,岳托知道她已经放松下来了,轻声问:“你自己跑出来的?出什么事了?”
岳托眼里隐着凝重----熙儿胆子不小,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当然岳托指的是有马车的她绝不会徒步出城的)。
“大舅舅要谋反了!千真万确,我额娘已经被控制了。”蓝熙儿终于想起大事,急切地望着岳托道。
“他有什么好谋反的?闲的没事干啊!”岳托脸上不见丝毫惊慌,起身给蓝熙儿倒了杯茶,递到她的手里。
蓝熙儿下意识地接过水杯,急道:“真的!我亲耳听见的。”说出来的瞬间她自己都觉得内容很荒谬,又要站起身解释,可腿软得没撑住身子,又跌坐回椅子上,茶也洒了出来。
“当心。”岳托连忙扶住她又把茶接过来,紧张地去看她的手,还好水不是很热,没有烫伤。
“爷,都类阿哥来了。”账外的索尼低声说。
“嗯。”岳托拿帕子给蓝熙儿擦手。
“我特意告诉济尔海你的行踪,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辜负了我没关系,辜负了小桃花你于心何……”“忍”字戛然而止。都类一张打趣的脸瞬间僵住,站在帐门处瞠目结舌。
都类看了看蓝熙儿非常熟悉的面容和她很不熟悉的打扮愣了一会,然后又看着岳托抓着蓝熙儿的手 ,硬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你是不认识我,还是不认识他?”蓝熙儿无语的看着都类。
都类脸色立刻转喜:“认识认识,都认识,果然是你!哎呦,还是我们岳托阿哥的魅力大,难怪你不理乌拉小表妹呢,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表妹啊。”都类简直不可思议,蓝熙儿竟然女扮男装跑到军营来找岳托,这两人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岳托毫不在意都类的打趣,将茶杯重又放回蓝熙儿手里,不慌不忙的说:“你问问她是来干什么的。”
都类闻言看向蓝熙儿。
“大舅舅要谋反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岳托的影响,蓝熙儿也不慌不忙了,接过茶饮了一口。
“啥?谋反?什么意思?什么叫谋反?”都类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你不知道谋反是什么意思?”蓝熙儿鄙视的看着都类。
“我……”都类无语,“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都类又顿了下来挥挥手:“那我额娘呢,我额娘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额娘已经三天没回府了。三天前,我额娘被请去了大舅舅府。我想她们应该都在一起。”蓝熙儿说完,忧心地看向岳托,还是希望他能拿个主意。岳托眨眨眼思索着蓝熙儿的话。
“岂有此理,他这是把我额娘软禁了!我们去见郭洛玛法。走,我这就带你去!”都类说着就去拉蓝熙儿。
“慢着!”岳托喊住两人:“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你带她去见玛法?你以为一个小格格的片面之词,玛法能相信多少?”
“谋反!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类坚决不相信。
岳托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谋反!你现在说的是谋反!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大的事?她一个小格格就能轻而易举地跑出城来通风报信?” 都类看着岳托,眼神渐渐变得惊疑不定。
蓝熙儿“噌”地站了起来,“你不信我?”蓝熙儿诧异又悲伤。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岳托温柔说,“只是你能确定见到的就是真的吗?”
“对对,你说清楚些,到底什么情况,城里现在如何了?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出城了?谋反还不得全城戒严了。”都类的脑袋总算是正常思考了。
其实蓝熙儿一路走来已经隐隐觉得奇怪了----莫名其妙就被她听见大舅舅要谋反,然后她还毫无阻碍的就跑出来了。虽然她改了装扮,可是也太顺利了吧?磕磕巴巴的说:“我……我偷听了达启说话,是他说大舅舅要谋……谋反了,然后就赶忙跑出来了。”
“什么?”两位阿哥异口同声的叫道。
“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达启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他说话你也敢偷听?”岳托劈头盖脸地冲着蓝熙儿嚷了起来,“谋反就谋反好了,关你什么事啊,那城里就算是血流成河,也打不到你们府!你管好你自己不行吗?你竟然还跑出来报信!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家族里血脉相连都不值几个钱,更何况他只是你的姨夫,他随随便便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啊!”岳托气得面红耳赤。
都类觉得岳托已经口不遮拦了,蓝熙儿也是满脸心虚尴尬,赶紧打圆场:“我看我还是先带你去见郭洛玛法吧。你不用害怕,就把听见的照实说就可以了。”蓝熙儿点点头,两人说话间又要走出营帐。
“不行,她哪都不能去!”岳托又叫道。这个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阿哥今天太不同往常了,都类不可思议的看向岳托。
“都类,去找你阿玛,把事情跟他说清楚。姑父应该会去找我阿玛的,若是问起你怎么知道的,就说……就说收到的消息。”岳托边思考边说。
都类满脸写着问号,不明所以地看看岳托,又看看蓝熙儿。
“你不用看她,她哪都不能去!她不能暴露身份。”
“谋反一事确实可疑,可熙儿一路跑出来很不容易,至少也该让她见见郭洛玛法啊。”如果谋反是真的,蓝熙儿就是头功,都类不愿意有人抢了她的功劳。
“糊涂!你以为要谋反是谁?那是玛法的嫡长子!若他真的反了,熙儿就是举报的人。纵然最后玛法胜了,可她,作为举报自己嫡长子的人,你以为会有好下场吗?若谋反是假的,她这就是诬陷!玛法也许不计较,可那位嫡长子是什么人?他可不是个容人的主,到时三姑也护不住她!”岳托说得掷地有声。
都类脸色一变:“假的?你认为谋反是假的?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为了什么?”
岳托转了转眼珠,没说话。都类知道岳托这个样子是在思索,便不再多问:“那我先去找我阿玛。”
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蓝熙儿,问岳托:“她怎么办?”
“在我这儿待着吧。”
“不要,我不要留在这儿!”蓝熙儿抗议。岳托心中一沉。
都类有些惊喜的看看蓝熙儿:“你不想留在他这里?那你……去我那儿?”。
蓝熙儿语噎,抿嘴皱眉。
都类知道蓝熙儿才不愿意去他那呢,玩味的看看两人,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最后还是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能暴露身份。他的帐篷鲜有人来,你就待在这里,安全。”
都类向岳托点点头,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