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指摸向沈归州的脸，沈归州却是低垂着头避开，不肯看向她。
“你只要说一句你不愿意，我就放手。真的，我知道你心里不全然装了我，嫁给我你也许并不会多么的幸福。”
沈归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口绞痛。他眨着眼睛，防止眼泪掉下。
他这次是倾尽毕生勇气来问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沈归州觉得心口的信和那琉璃瓶有点烫人，让他更加害怕惶恐。
若是战岐林知道这件事情，就算现在不后悔，将来也会后悔吧？
他到底还是自私了。
他该把东西拿出来给战岐林看，然后再问她的选择。可那样的话，她的选择一定是不愿意嫁给他。
沈归州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战岐林分明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与不舍，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问出这样的话。
她伸手想掰过他的脸，问一问到底怎么了。
可沈归州还是低着头，丝毫不愿意看向她。
战岐林吐了口浊气，“你先冷静一下，晚点你再来找我。正好，我也有件事埋在心底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告诉你。”
沈归州便知道，她一直都不想嫁给自己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沈归州一想到今晚她要说出绝情的话，转身就跑了出去，视身后之人如洪水猛兽。
战岐林见他离开，心情也不大好。
那扇门还在摇摆，琴厌就走了进来。
她不敢言它，只问：“长公主，用早膳吗？”
战岐林摆摆手，“我想出去走走，等我回来再吃吧。”
“好。”
战岐林顺着长廊走，避开头顶灼人的太阳。
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水潭边。
她看着冲刷而下的瀑布，犹记得自己刚进府时，还感慨沈归州太过奢侈。
战岐林现在的心情是真的很差。
沈归州不想要孩子这件事情像根针刺在她的心口，让她呼吸不过来。
如果今日晚上把话说开，他还是不愿意，战岐林便不成婚了。
她一个人回京城，做她的长公主，逍遥又自在。
可是……她还能逍遥多久呢？
她大抵感受到这身子越来越差劲了，能撑到孩子生下来，怕是极限。
如此想着，战岐林仰头看向飞流而下的瀑布，心中竟是生了几分羡慕。
“啊——”
他娘的！
战岐林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整个人都滚下了水潭。
春天的水冰凉刺骨，战岐林刚掉下去，就手脚抽筋，根本游不上来。
她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但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沉。
摸着腹部，战岐林为自己的大意流下眼泪。
潭上亮光越来越黯淡，战岐林憋不住松开嘴巴，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渐渐晕了过去。
沈归州听战岐林出事，人还坐在王府门前，一脸颓丧。
琴厌告诉他战岐林溺水了，他浑身一震，拔腿就跑。
一直到主屋门前，他扒着门框喘气，手抖得不像样。
恰好大夫走了出来，沈归州立刻揪住他的衣领，眼尾暗红，哑声问：“她怎么了？”
“大，大，大王，没事，长公主她没事，就是晕了过去，等下就会醒的。真的。”
沈归州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他甩开大夫，大步走了进去。
大夫拽了拽药箱，想要说怀孕的事。
可沈归州周身寒气逼人，大夫恰好见了琴厌，便同琴厌说了。
琴厌听说孩子无碍，点了点头。
进去的时候，沈归州一脸哀恸地坐在战岐林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眼泪在眼眶打转。
“大王，奴婢有事要禀明。”
“她是不是被我逼狠了？”沈归州哀问。
“大王今早同公主说了什么？”
“我说，我说……我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不喜欢我，我就放手。”
“大王糊涂。”琴厌跪下，“奴婢有一事瞒了大王，还望大王恕罪。”
“她是不是和你说过，我这人特别差劲，一点也不想嫁给我？”
“不是，是长公主怀孕了，大夫说无碍。”
沈归州犹如雷劈。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琴厌，又把目光移至战岐林苍白的脸上，最后，才缓缓把目光挪到她被被子遮住的小腹。
沈归州回忆，他至少有一个月未与她同房，期间偶尔想过，但见她脸色不好也不大愿意，就没有再执意。
但是每次他都拔出去了，为什么她还是会怀孕？
沈归州倒不是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只是一种要将他淹没的愧疚涌起。
脖子好像被人遏住，呼吸都不够畅快。
他其实很想要和战岐林有孩子，但顾念她的身子，所以才一直回避。
他突然想到战岐林一直同他说孩子的时候，各种侧面问他的想法。
可他是怎么回的？不想现在要孩子，觉得太早了。
甚至，可能若有若无还透露过根本不想要孩子的想法。
战岐林每每听到他的回话，是该多么的绝望？
怪不得她脸色一直不好，满腹心事的模样。
他竟是连她怀孕这么大的事情都没看出来，他配为人丈夫，为人父亲吗？
若不是此番琴厌告诉他，他还是傻傻的，根本注意不到。
那她会怎么样？拿了这个孩子，还是带着孩子只身离开？
沈归州啊沈归州，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沈归州捂紧战岐林的手，唇畔紧贴她冰凉的指尖，低着头落泪。
琴厌见此，便知他们之间是有误会，于是退出去关上门。
“阿玖，阿玖……”沈归州拿额头抵着他们紧握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他到底干了什么糊涂事，才将他的阿玖逼到这个份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前是想过不要孩子，可那时我从未想过我会与你在一起。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之间再无可能，我想要的，我想要和你的孩子。只要是你的，我什么都想要。”
沈归州的眼泪把床榻濡湿了大片，“你问我孩子叫博衍、琬琰行不行，行的。我当时说这名字不大好听，是因为想着用你的姓。我从未奢求过与你有孩子，我总觉得那是梦。我也羡慕过别人儿孙满堂，可我觉得我这一生能得到你，就用尽了全部的幸运，已经不再多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