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车道人的模样实在难以形容。
明明身为成年人，身材却酷似婴儿，短手短脚用带着浓烈草药味的绷带缠着，透过眼眶的位置，能隐约看见溃烂痕迹和干枯如老人的皮肤。
如此小的身材，却驾驭着卡车一样粗的肥硕蠕虫蚯蚓邪魔。
衰老而幼小，虚弱而强大。
这些元素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在那双因疾病而变得暗黄的眼白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天野崎。
他拍手，那巨大蚯蚓的尾巴抽出小山，在空中甩着，肉色的巨大蚯蚓像是尿崩一样从邪魔的泄殖腔喷洒而出，迅速堆满了天野崎左右。
河车道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与婴儿模样不相符的黄牙，继续叽叽咕咕念叨咒语，企图让土地吸收暴雨的水分，撬动自然的伟力。
但在千苗寨分舵侠客的巫蛊异能和其他分舵控水异能的阻挠下，新一轮的滑坡并不如预想的那么顺利。
而沿着陡峭山脊滚落的蚯蚓，在架起机枪，爆弹枪，喷火器等重武器摆开阵线的武卒面前，都是数量再多也只是一堆烂肉。
这些蚯蚓没有护甲和骨骼，甚至连外骨骼结构也没有，只能依仗蚯蚓身为环节动物的强大生命力，把自己的血肉推过去，用体重压垮他们。
但有侠客在，这件事就不可能完成。
讨伐队还有大批其他侠客，有的擅长侦查，有的擅长作战，有的擅长配药。
在侠客的支持下，这些稍微带点怪异的生物只要堆积起来，就会被钻出阵列的侠客扫开。
但让河车道人感到棘手的，还是面前顶着洪流一般的肉色蠕虫潮流，宛如礁石岿然不动的天野崎。
这些蠕动的，挣扎的，狂舞的蠕虫，密密麻麻扭曲在一起，将整个山头包围，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漆黑的山上生出了肉色的“活”蘑菇。
带着令人作呕的视觉混乱和食腐生物的恶臭，仅仅是远观都令人浑身发麻，联想到某些不可名状的怪物。
而天野崎与日向雏田就身处这样蠕动的肉色海洋中。
脚下，身上，四周目力所及，尽是这些带着黏液的湿滑冰冷生物。
两人联手抗下了汹涌的蠕虫潮，在柔拳法和魔术的轰炸下，后面的武卒和侠客受到的压力骤减，开始迅速攀登。
“大侠等着我们啊！”
侠客们大着嗓门鼓劲，越过了半山腰，踩着有灌木疏水，异能排水的小路艰难攀登。
“喂！他们觉得你不行呢！”
日向雏田灵活地绕着天野崎，将他的防御薄弱点补齐。
天野崎双目亮起魔术灵光，追随着蚯蚓邪魔的尾巴甩动轨迹。
现在的局面对天野崎个人而言是不利的。
隆奇努斯之枪对生物有杀伤灵魂的作用，随便一道擦伤，就能对敌人造成难以忍受的精神痛苦。
所以，对于天野崎而言，他更希望遇见诸如饕餮这种强大但数量稀少的敌人，最讨厌的，就是像四爪鳞鱼一样多而废的货色。
简而言之，他对于高质量邪魔外道有特攻。
面前的这些蚯蚓，则比四爪鳞鱼还不堪。
它们与其说有灵魂，倒不如说是一团依靠生物本能活动的肉块，唯一的优势就是因为形态够低级，生命力顽强。
根本不需要隆奇努斯之枪，随便一把大口径霰弹枪就能废掉这些怪物。
“我现在不行，不代表我未来依旧不行。”
天野崎语气肯定，他将魔术师的侦查分析能力与雏田的白眼结合起来，利用自己的魔术师学识和耳麦里林纾语那堪比档案馆的庞大知识储备，还有身为穿越者横跨两个世界的思维，对蚯蚓邪魔的异能尝试解析。
很奇怪，无论是河车道人还是蚯蚓本身，都没有分舵级别的实力，但单独一条蚯蚓邪魔，却能在短时间里释放出堪比王鱼和麾下氏族的势力水平。
这很奇怪。
尤其是考虑到这只蚯蚓是现产现生的“子嗣”，这就更加离谱了。
任何有这种分分钟几万上下的生育能力，后代还拥有强大肉体属性的邪魔，都会因为对社会的危害的客观作战能力肆虐一方，继而成长为分舵水平。
只能说这里面有什么是天野崎忽略的。
“我知道了。”
一直卡在山顶边缘的天野崎得出了结论。
他抓住隆奇努斯之枪的中段，像孙悟空玩金箍棒一样转动大枪，枪身在他巨力的挥舞下，转成了一道风车，将落入的蚯蚓绞成肉泥。
“这条邪魔的能力，不是生殖相关的。”天天野崎说道，挺起腰，与日向雏田相互靠着，踩在摇晃如波涛的岩石上，缓慢靠近河车道人。
“看他的尾部，除了甩动之外，没有任何肌肉蠕动的迹象。异能的味道既不浓烈也不庞大。”
天野崎冷静地道破天机。
“它的泄殖腔里，应该是一道传送门，连接着这些东西的巢穴。”
河车道人脸色骤变，贪婪的目光变得阴毒起来。
但天野崎不会给他机会。
他已经启动了。
日向雏田如法炮制地将天野崎踹出蠕虫堆中，自己变作像素流跟上，两人轻松脱离了河车道人精心编制的血肉陷阱，重炮一般砸在凌乱的岩石上。
天野崎挥舞大枪，气势如虹地撕裂这些附着着法阵的岩石，随着法阵被破坏，河车道人玩弄土壤的法术逐渐失效。
武卒与侠客精神大振，朝着山顶迅速进发，金属风暴开始进一步清除这些活着的血肉团块。
一旦确定敌人没有什么特殊手段，天野崎和日向雏田便放下心来。
经过数十场大小战役，与数位分舵级别邪魔交手经验的他们，展开了高效且堪称残暴的蹂躏。
河车道人玩弄泥土的法术失去了法阵支撑后，只能塑造出土俑一样的傀儡武士，被大枪轻易杂碎。
身下的邪魔吐出的无数蚯蚓在雏田前面如水一样分开，在柔拳法下化为齑粉。
河车道人尖叫着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已经得到了机缘，永生就在眼前！杀了你，只要杀了你！”
“废话真多。”
天野崎啐道，大枪拧转，渴望灵魂的隆奇努斯之枪打爆巨岩，失去支撑结构的凌乱岩层终于垮塌！
在最后一场小规模的由岩石组成的泥石流中，天野崎全身遍布纹身一般的荧光魔术纹路，杀得山顶靛蓝一片。
蚯蚓的血是蓝色的。
天野崎跃上崩塌的巨岩，双足铁钉一样钉在岩石上，邪魔甩动尾巴，扔下数以吨计的食肉蚯蚓。
天野崎则和时而现身，时而消失的雏田一起，将所有的反抗悉数镇压！
河车道人怨毒地尖叫，尖利地咒骂，回答他的是虎虎生风的大枪挥舞声。
在血肉组成的巨大蘑菇上，在这片畸形的土地里，两人合演了一出堪称美的杀戮艺术。
悠悠然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当最后的大枪把巨大的蚯蚓邪魔钉在山头，任由其如何挣扎都没法逃脱，隆奇努斯之枪持续撕咬着邪魔的灵魂，木乃伊一样缠满绷带的河车道人眼睁睁看着阴影在自己眼前放大。
名为恐惧的念头，在他心里生了出来。
“不……不不不，别杀我，求您仁慈！”
他毫无骨气地趴在地上，哭得猩红的血泪在蚯蚓最终乱流。
浑身血泥的天野崎探出手提起婴儿大小的河车，宛如提着一只鸡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