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子弹底火爆射声，像是在实验室里装了一台大型撕布机一样。
十数公分长的枪焰喷吐火舌，在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里，伊卡洛斯蜷缩的翅膀里钻出两枚导弹。
她没有任何忧郁，对空导弹直接发射！
“卧槽！”
军官蹦了句粗口，赶紧躲到培育仓后面捂住耳朵。
在这种狭窄的环境发射导弹，简直是嫌死得不够快！
他蹲在地上好一阵，只听见连绵的破布撕扯声，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军官大着胆子探出半个脑袋。
之间伊卡洛斯用翅膀护住天野崎，沉着脸堵在破碎的落地窗前，脚下遍布弹壳。
离谱的是，伊卡洛斯打出的数千枚子弹和两发对空导弹一起，没有对那个枯槁的男人造成任何伤害。
不仅如此，落地窗外的深坑模样的场地里，也没有任何加特林留下的痕迹。
“歇歇吧小姑娘，你男人刚刚打完一场，已经快扛不住了。这里可不比地表，你没办法吸收太阳的力量维持战斗力。”
男人嘴巴耷拉着，说话间嘴唇折出五六层褶皱。
伊卡洛斯闻言果然停手。
天野崎拄着枪，低声道：“我没事，你继续。”
伊卡洛斯摇头，轻轻一指，天野崎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高瘦的男人身边，冒出了一只山羊。
那山羊看起来老态龙钟，跟男人一样又瘦又柴，瞳仁暗淡，毛掉了不少，露出光秃秃的软肉。
山羊须倒是旺盛，下巴左右晃荡，看上去在咀嚼什么。
天野崎仔细一瞧，正好看见山羊舌头在牙齿上一抹，露出食物的模样。
他看得清清楚楚，山羊嘴里嚼的，正是黄铜子弹。
“怎么样，很稀奇吧？”男人掏完鱼眼的手摸着山羊的头，把山羊脑袋染满血和不知名的浆液，“想把异能转移给动物，又不让它变成邪魔，可是费了我老大的功夫。”
天野崎眼皮一跳。
他装作没有听见这个男人的话，径直开口：
“阁下无论是谁，最好都不要阻拦我们封锁这里。这里归属丰都分舵，我奉前值守委托封查这里，这座实验室与车间涉嫌非法克隆人类，非法人体实验……”
“我来帮你补完吧。”
男人双手血腥，把手上梭子形的重物扛在肩上，意兴阑珊，“非法克隆人类，指的是大规模克隆人，并进行屠杀。”
“非法人体实验，指的是在屠杀前，对克隆人的身体素质进行全面测试，让他们拿着各色武器，在这深坑里互相杀戮。”
“其中最过分的，是尝试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刺激克隆人，试图探寻异能产生的规律，并培养洗脑的狂热侠客。”
天野崎抿着嘴不说话，躲在后面的军官越听脸越黑，他的耳机里也只剩白噪的沙沙声，一时间上面也沉默了。
军官这才知道刘怒让天野崎赶紧烧掉这里的真实原因，也知道了天野崎不敢托大，非要他跟着作见证的原因。
克隆人已经是在舆论爆点横跳的危险举动了，而人体实验，是十恶不赦的行径。
天野崎一个人背不动毁灭这个实验室，掩盖对民众保密的大锅，需要别人来背。
于是他就找上了丰都官府。
“听阁下的口气，好像对这些事情很熟悉啊。”
天野崎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握住隆奇努斯之枪，轻轻调整姿态。
男人捂着嘴咳嗽几声，也不嫌弃沾满鱼血的手脏，“当然了，这些事都是我教他的。”
天野崎扣着牙不说话。
刘怒生前悄悄告诉自己的消息就只有地下有一整套人体实验的场地和资料，并央求自己毁掉场地，将实验数据上交。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说其他信息。
从他死前的平静，天野崎有理由相信，这做实验室的运转并不需要太多人手。
而实验室事实上也验证了他的猜想，高自动化的设备充斥着实验室，人工智能能执行绝大多数数据收集的项目。
所以这个男人的出现相当可疑。
更何况他还带了一头山羊，这头山羊吃了上千发子弹和导弹，拉了一地的羊屎疙瘩。
可实验室内部却干干净净。
‘所以说，他来这里，要么也是为了实验数据，要么就是为了拿走什么东西。’天野崎眼睛挪到男人背上。
‘是这个东西？’
男人无声地扭腰，把被猩红绷带裹着，往外渗血的东西藏在身后，眼睛虚眯起来。
天野崎感到莫大压力，他的膝盖发软，快要站不稳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的时候，还是面对剑圣出招。
‘伊卡洛斯完全展开能力，需要宽阔的地形展开，在这里交战，对我们不利。’天野崎思忖着。
更何况自己已经精疲力竭……
‘不能放他走。’伊卡洛斯的思绪顶开天野崎越来越复杂的思绪，如同淋了一桶冰水。
‘他已经当着军队的面承认了自己是幕后黑手！’
天野崎一个激灵。
对啊！丰都分舵正愁没人出来降低刘怒的负面影响，现在有人冒头承认，这不是瞌睡来了找枕头吗？
伊卡洛斯或许不是这个意思，但天野崎解读出了这层关系。
于是他心里大定。
丰都省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人逃走，现在无论是分舵还是官府的人马，应该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于是他似笑非笑：“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
肉干一样的男人呵呵笑着：“我这具身体才30岁整，很老吗？”
“好吧，这位大哥……”
“诶！从我记事开始修行，至今已经300年了，我可是比你爷爷还大的人。”
天野崎把脸一杨：“你寄吧谁啊？”
这个男人对天野崎的挑衅浑不在意，他踩上女王鱼的尸体，步步高升，抖着长衫肥大的袖子，摇头晃脑：
“莫问休行脚，南方已徧寻，了应须自了，心不是他心。”
“老夫自了道人。”
自了道人？
天野崎眉头一皱，立即想起昨天昨天被业火比丘尼烧死的那团黑水了。
当时她也说了自了道人这个名字。
“癸水阴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什么人不重要，这位天姓小友，你想拖延时间，老朽恰好也有此打算，不如我们就此罢兵，在这里唠唠家常，顺带赌一下谁的目的先达成，如何？”
男人盘腿在鱼尸上坐下，一身血气，须发干枯分叉，却带着莫名的飘逸气质。
天野崎确信了，这人必定是大反派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