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训练室，平时练习异能时会在这里。”
“这是实验中心，对异能的观察和测量会在这里进行。”
“这是教学区，执行学分标准，除了四门必修课外，注册的侠客只要修够20分就能毕业出师。”
林纾语脚步踩得非常快，在整个地下十五层娴熟地穿插着，规划了最短的路程，用在不影响行走美观的前提下，最快的速度行走，连珠炮似的介绍着整个教学层。
之前电梯里转瞬即逝的脆弱和哭泣模样，仿佛只是错觉。现在干练而果决的她，跟之前差别很大。
但天野崎知道，林纾语此时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是这个大家闺秀的伪装。
被人强吻，第二天还撒娇似的边哭边捶人，即便家庭教育再好的女孩，恐怕都难以有好脸色。
‘大概她现在用了【天人相】的能力吧？’
天野崎如是想着，亦步亦趋跟着林纾语，小心控制着步子，不让早上的事情重演。
他深知此时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是用俏皮话和不要脸的精神使用糖衣炮弹人姑娘，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越是大姐闺秀，越是对这种生活中不常见的反差男人有好奇心。
譬如笑嘻嘻地自言自语“昨晚我梦见了一个人，她长得好漂亮，我一直追着她跑，最后跑到了婚礼现场……说起来那姑娘也穿的是百叠长裙，跟你这个颜色也一样。”
当然，这种侧边表达自己爱慕之情的低级话术，除非姑娘本身对你有好感，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让闺秀更加生气。
但天野崎过去并没有当风流男子或渣男的经历，他的理论水平再高，也是键盘侠，除了对远坂凛之外，天野崎鲜少能有意识地对异性说出具备暴击效果的话语来。
更何况他并没有开后宫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呢，他的老婆一天一换，如果鸣人的影分身是一人成军，那他的【理想型】就是一人成后宫。
环肥燕瘦，国色天香，更何况还有无数魂牵梦绕的二次元美人红袖添香。
皇帝能跟雏田远坂凛大被同眠吗？
我可以！
所以他只是沉默着，用最原始的冷处理法子。
两人人不约而同采用冷处理办法，于是两人之间，便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壁障。
‘希望后面林小姐能消气吧，毕竟她的爷爷和家族好像很牛逼，我以后还要在玉山分舵混，多条朋友多条路。’
天野崎心里想着，机械地迈着脚，没注意林纾语已经停了下来，将夹在木写字垫板的报名表面朝着他。
于是走神的天野崎一头撞在垫板上，被惊了一跳。
林纾语鄙夷地看着一惊一乍的天野崎，把垫板往前台一搁：“在报名表上签字，想体验的课程打勾，我带你去上课。”
林纾语作为对接天野崎的特派员，她有责任带领天野崎融入课堂和其他同学。
更何况天野崎如今入了琥珀公的眼，身为唯一熟悉他的特派员，林纾语更没有理由拒绝安排了。
尽管她的身份，开口也不会有人为难，但一直以来认为是靠自己的努力称为特派员的单纯女孩，是万万不会走这些后门的。
‘忍耐一周，纾语，加油，你能行的！’
少女如此安慰自己。
天野崎小心接过报名表，飞快扫了一眼，拿着笔写画一阵递回去。
远坂凛要求他空出下午回家练习魔术，所以他只选了上午的课程。
林纾语将报名表转交前台，拿了课本，也不说话，转身走进教学区。
她领着天野崎从一间阶梯教室后门进入，门推开的一瞬间，安静的走廊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哗声。
“所以，我们在对付昆虫模样的邪魔的时候，首先要尝试使用混了毒素的喷雾，利用昆虫分布在胸腹的呼吸系统的弱点，以最小的代价消灭他们。”
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挥舞着教鞭，在投影仪上打得噼啪作响，扩音器放大了她激昂威严的嗓音。
阶梯教室里，二十来名正式侠客口中满是惊讶的呼声，“好厉害”“妈的绝了”之类的呼声不绝于耳。
而占据教室主导地位的，还是视频中被绑在手术台上，三对肢体被强行张开，暴露出侧腹呼吸孔，似人非人的脸上满是恐慌和央求，酷似蝗虫的邪魔口器中刺啦刺啦的尖叫。
总共六只蝗虫模样的邪魔，高矮胖瘦一应俱全，看样子是正好将处于繁殖期的邪魔捉个正着。
天野崎看着这宛如培养刽子手一样的课堂，有些头疼地看着手里的几张A4纸。
是的，A4纸。
【群侠山】培养侠客的过程从来不以书本为纲，发到侠客手中的所谓课本，大都是最新的理论知识，并且随时可能随着新邪魔外道的出现而推翻。
正因为这些理论随时可能会变，所以群侠山的课程从来没有一个整套的书籍，而是上课之前领取充当课本的薄册。
明显渝山分舵在省钱上更进一步，连册子都没有，直接整A4纸，将质朴进行到底。
天野崎坐下的一瞬间，脸无意识地皱起，带着忧郁气质地翻着薄薄的几张纸。
这是他上学养成的习惯，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坐进了教室。
天野崎看了眼激昂的讲师，看了眼坐在长桌那头，安安静静端坐着，两腿规规矩矩并拢，被长裙罩着，腰背挺拔如同春天抽枝。
短褂遮住了少女的背，但她纤柔的腰与短袖间空荡荡的部分并未贴合，短袖随着空调的冷风轻轻晃荡着，肉色实隐实现。
看着端端正正的林纾语，天野崎忽然想起自己中学时候的班长。
也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姑娘，单薄的夏季校服在盛夏的阳光里透出她瘦削的身子，当时正值青春期的天野崎被荷尔蒙困扰着，总是不自觉在课堂上偷偷看班长的后背。
他一半是出于好色，另一半则在思考为什么女生能有这么纤细的身子。
如今再看见相似的一幕，已经不再是初哥的天野崎只剩下了欣赏美的纯粹艺术心和对学生时代的唏嘘。
天野崎一会儿长吁一会儿短叹，另一边的林纾语听得隐隐约约，她目不斜视，捏着A4纸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指尖发白。
‘他是在后悔吗？’
林纾语抿着樱桃色的唇，饱满的唇被贝齿扯出褶皱，反而更显诱人。
‘不，林纾语，你不能对他心软。这个登徒子一定是在卖可怜。’
她捏着绣花包似的软绵绵的拳头给自己打气，故意等了大约五分钟很久都听不见天野崎的哀叹后，她才偷偷用余光打量桌子另一边。
天野崎此时已经回忆完了青春，正仔细看手里的A4纸课本。
今天的课程主题是如何快速杀死昆虫类型的邪魔。
邪魔祸乱国家文明，人人得而诛之。
因此各地的侠客们发现邪魔外道，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尽快斩杀，既将邪魔的危害降到最低，同时也能防范其他侠客行从旁相助之实，图分润功劳之名。
因此各地分舵对新晋侠客的教学，除了实战演练外，理论课都没有多余实验体供大家研究，只能把视频反复播放，辅以大量详实专业的文字、图片解说了。
视频里的这些个蝗虫模样的邪魔，其实老早就死了，学者们为了研究邪魔，已经把它们切得七零八落，如今只有这些凄惨的视频证明它们曾经来过。
“好东西啊。”天野崎精读了十来分钟，意犹未尽地搁下A4纸，开始听讲师授课，盯着视频啧啧称奇。
这门课全名《邪魔外道分类详解》，以邪魔外道的大分类为基础，主要讲的是如何镇压邪魔外道、如何处理尸体及现场，将后续影响降到最低的理论课。
这门课对应地实操课，则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被戏称为“体育课”的《实战》了。
视频里已经开始处理第三只蝗虫邪魔了，演示人员拿着匕首，模拟躲闪蝗虫肢体的袭击，用缓慢地分解动作，把匕首尖插进蝗虫外骨骼缝隙中，慢慢将之翘起来，露出柔软的乳白色的肉。
天野崎有心呼唤远坂凛一起研究，讲台上讲师正用无比高亢的语调讲解演示人员的操作要领，同时反复强调那些用无数侠客生命试探出的禁忌。
他相信对于这种严谨的、学术的、与魔术学习类似的课程，远坂凛一定非常喜欢。
当然，有肌肉凛之称的她一定会中意“体育课”。
可惜分舵内无故不得释放异能，天野崎其实之前打JK少女和李君子的时候都是违规了。
不过因为琥珀公的弟子也违规了，既然不追究琥珀公弟子的责任，天野崎自然也逃过了一劫。
这门课最终在女讲师再三严厉的嘱咐中结束，努力在薄薄的A4纸上记录前辈经验的身为学员的侠客们一下子松散下来。
他们有的相互间抱拳社交，有的就地约上朋友操练课堂上偶然的灵感，手里短兵已经撞在一起。
乍一看还以为穿越回了古代江湖。
天野崎一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既然这么做没钱拿，他也就继续从后门溜走了。
“让一让。”
林纾语冷淡的在天野崎背后叫着，天野崎忙不迭错开身子，矮他一个头的林纾语甩着长发离开，淡淡的香水味钻进天野崎的鼻子。
“这边。”林纾语吝惜着语言，朝教学区深处走去，路上撞见熟人，她立即一副春风一样宜人的表情语调跟大家打招呼。
“这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天野崎自嘲地重复着周树人先生的名言，远远吊在忙于与众人打招呼的林纾语身后，他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渐渐理解了地下十八层为什么要不惜代价整一个花园。
实在是太单调了，统一的白色走廊，统一的头顶防管道坠落伤人的防坠金属网，统一明亮度的灯光，统一的温度。
除了路上白底黑字的指示牌，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所谓的这个区那个区，就像是国境线一样没有现实的物理区划，只存在于地图上，对天野崎而言，全都一个样。
只远离绿色几个小时，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恍惚中他侧身让过路人，肩膀依旧被路人撞到，那人留着齐肩的长发，乱糟糟的，带着的眼镜也遮不住黑眼圈，一副随时会仙逝的模样。
“抱歉。”那人两眼放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中，只是本能地致歉，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天野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继续跟着林纾语走了。
一头乱发的路人摇摇晃晃走到拐角，靠着墙坐下，双臂抱着脑袋，一瞬间便睡着了。
“确认了……是他……要做吗？”
路人呓语着，眼睛翻白。
“这边。”林纾语走进了另一间挂着“道德侠义”四个字的教室，不动声色地坐在最后排最里侧，眼角看见天野崎坐在长桌外侧，屁股刚一挨着座椅，头便往后一仰，嘴角流出透明的口水，微微的鼾声响个不停。
速度之快，仿佛之前的精神都是伪装的一样。
林纾语看了看天野崎，又看了看教室前排昏昏欲睡的众人，心中颇感无奈。
《道德侠义》这门课，可是侠客的必修课，但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课程，这门最像传统学校教育的东西，对多数不以脑力见长的侠客而言，简直比杀人还难受。
‘不学无术。‘少女心里半是嫌弃，半是恼羞自己，‘你昨晚怎么会梦见这种不长进的登徒子呢？道德和侠义是侠客自我约束的准绳，再强大的侠客，思想落后甚至封建，他最后必然会对百姓造成危害。’
‘纾语啊纾语，你很优秀，你的丈夫也必须是优秀的人，有用于国家，有用于百姓，天野崎不是你的良人。他就是个有点本事，好吃懒做的色鬼！’
少女拍着胸口，重重地喘了口气，仿佛要把之前对天野崎的奇怪念头都吐出去。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林纾语心中形象经过连番转变的天野崎大字一样瘫在椅子上熟睡着，被桌子遮挡的身体涌出无数的像素，从衣服的缝隙中蜂拥而出。
远坂凛从像素中脱出，伸手试了试天野崎的鼻息，确认他确实只是睡着后，这才捏碎了宝石，整个人被魔术隐形。
凛站起来，无声地调整这天野崎的睡姿，让他的脊椎在睡眠中不至于被压疼，接着推开教室后门，沿着来时的路折返。
她大略知道是哪边的人的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