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车道人那边很快有了结果。
对于这种为了苟活甘愿显出一切的“人”而言，他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献出一切。
只可惜官府和群侠山对他那比粪坑还污秽的灵魂毫无利用的欲望——只有拥有高贵品格或后天培养出荣誉感的人类，才有被国家重视并使用的价值。
所以医生和研究员们连吐真剂都没用，这家伙就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这让后面摩拳擦掌的负责审讯的人员很是沮丧——他们把自己的审讯用的道具箱都带来了，可是装满了一辆卡车呢！
首先是他的手术，的的确确是自了道人住持的。
但那场手术不止他一个人，而是由数十名或垂垂老矣，或重伤难愈的外道或邪魔，在收到自了道人的邀请后参与了手术。
最后有是一个幸存者。
这是相当严峻的消息，因为在此之前，群侠山和官府没有收到任何邪魔外道活动的消息和大量失踪人口调入超能力犯罪范畴的记录。
这意味着要么自了道人在外道的圈子里能量巨大，能和某些隐秘的豢养人类的邪恶牧场联络。
要么就是官府或者群侠山在洪都分舵之外，还有内鬼。
其次是，自了道人的手术，正是在洪都省境内，靠近大江的一处天然地下溶洞里进行的，且手术时间就在七天之内，具体时间因为昏迷，河车道人自己也记不清晰。
这无疑为官府缩小了范围，但也让军队冒火。
从古至今，历代昌盛的官府都不怕贼子摆开阵势开战，甚至于到了现代，即便是面对邪魔外道，在大平原、大草原地形开战，官府即便不动用侠客，赢面也很大。
它们就怕敌人凭借游兵散勇搞偷袭，玩游击战。
剿灭深山老林和地下溶洞的邪魔外道尤其麻烦，一个河车道人在平原掀不起风浪，在山区却能阻塞三分之一个集团军的前进。
华夏广袤而多变的地理结构，是侠客存在的基础——他们填补了现代化大军在远离城市的地区的空白，也是城市快速机动的护卫。
要入溶洞，这就意味着大军无法利用火力优势，需要依仗侠客和武卒。
最后，也是最最恶心的消息，让官府直接掀翻了之前的所有承诺。
这个杂种，为了活命，真的把灵魂出卖给了自了道人，他的灵魂里铭刻了自了道人的诅咒，只能说出自了道人许可的消息。
“他妈的！”
即便是被天野崎偷袭也没爆粗口的3号罕见地骂了娘。
“这句话一说出来，明白的拿我们当猴耍！”
他摘下了头盔，露出青冉冉的头皮和硬朗的脸，看见他的脸，天野崎想起了钢铁，蒸汽，活塞等一种象征着蒸汽工业的坚硬特征。
但他的眼睛却灵活极了，丝毫不像是一个古板的士兵，有着野狐一样的狡猾。
这是一个负责且有心计的男人。
天野崎如是想着，与林纾语交流一番，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此时丙字第三号集团军前进的步伐停下了，军队开始埋锅造饭。
理论上说，现在离六点还差四十多分钟，集团军应该迅速离开这片矮山区，到前面的开阔地形扎营，可左翼道路受阻，且上面还要根据河车道人的消息重新规划接下来的安排，因此就耽搁了。
不过时间不会很久，大概也就二十分钟的事儿，毕竟现代单兵口粮带有自热包，连做带吃也就一阵子功夫。
所以天野崎和一群侠客，也就躲在撑起来的遮雨棚里，就着山火带来的有限温暖，和武卒们混迹在一起吃了起来。
很快，熟食的香味就压过了武卒装甲上的血腥味儿。
天野崎和日向雏田蹭了军队的伙食，和3号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那我们还要不要探溶洞？”天野崎吃着梅菜扣肉自热米饭，把梅菜赶了一部分给雏田，雏田则用白醋包，蒸熟的米饭和着梅菜做饭团——她在为进入溶洞做准备。
3号嘬着辣排骨骨头里的油脂，皱着眉，噗地吐到地上：“要。”
“尽管这十有八九是陷阱，但国家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他，他就必须死在洪都，天王老子来，就连天王老子也一块儿杀了。”
他说话间带着一股子狠辣，然后就看到面前你侬我侬的天野崎二人，瞧见他俩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好像不是出来打仗 ，是秋游一样的氛围，3号默默地闭了嘴，大口大口吃饭。
他受到了双重伤害。
一个是自己的狠辣面对一脸无辜却暴揍自己一顿的天野崎，实在算不上有说服力。第二个就是尽管他已经结婚，但妻子也是凡人，无法上战场，所以这会儿的他，觉得尽管有外骨骼装甲的恒温系统，依旧觉得这秋风有点冻杀人的意思了。
“诶，您继续说啊。”天野崎吃了口雏田试做的小饭团，催促道。
“我……”3号心里一通骂，过了几秒平复心情才继续说话，但他的心乱了，说话也显得意兴阑珊：
“总之这次聚集了超过四个集团军，还动用了上千名武卒和这么多侠客，哪怕是搜山检海也要抓住他，就这样！”
“诶？这就完了？”雏田沾着醋的白皙细嫩的手顿住，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就是这样！”3号大口吃饭，似乎要把不满都吃进肚子里，“我是军人，军人就要少说话，多做事！”
他说着转过身子，在“老公，啊~”，“老婆手艺真好，亲一个！”“讨厌啊……回去再说嘛！”的打情骂俏中，悲伤地吃着。
他这一刻无比怀念自己的家，家里贤惠的妻子，还有妻子的拿手好菜。
手里热腾腾的饭菜也不香了，吃得满满当当的肚子又发出了嘴馋的饥鸣。
热泪，流了出来。
就在吃饭的时间接近尾声的时候，连绵的警报响了起来。
天野崎和林纾语的远程通讯被一则带着机械规律、僵硬的合成电子声抢断：
“乌鸡岭发现大批外道活动！重复，乌鸡岭发现大批外道活动！丁字第二集团军797装甲旅遭遇突袭！请就近的丙字第三集团军全体注意，迅速支援！”
话音未落，让山岳震动的爆炸，在让狂风都为之倾倒的浓烟和火光扩散中，震跨了天野崎头上的遮雨棚。
冰冷的雨水顺着跨掉的角汹涌而下，淋了坐在角落的3号一脸。
顺带打翻了他的晚餐。
“……他妈的！”
3号把瞬间冷却的塑料盒往地上一掼，脸红里带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