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风吹起,开始微弱,尔后渐大,将云层吹动遮住了月亮,室外再无华光,大树枝叶沙沙作响。
月光被遮,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过来。”慕祈仿佛没听到苏团刚才说的那番话,叫她,只是声音很冷。
苏团不动。
慕祈静了好一会儿,才接入她的话题,语气嘲讽,“你怀疑我?”
黑暗中有轻微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苏团紧紧撰着自己的衣角。
“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琪琪家附近。我倒车的时候原本要回去陪她的,是你拦住了我。如果那天晚上我能回去,琪琪第二天就不会出现在霍祠。”
苏团说完听到一声轻笑,淡淡的,含着自嘲。
“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觉得可以的时候就哄一哄,有事了就第一个怀疑我,苏团,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谁的话都不激烈,但一字一句都在戳伤对方。
苏团沉默。
慕祈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天晚上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以后会对他好。
苏团的手攥了攥,“在你出卖谭琪琪前它算数。”
“呵,”慕祈跨步走到她面前,窗外的月光已经重新亮起,他背对着月色,看着眼前低头的苏团。
“苏团,你以后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相信。”
昨晚月光高照,早上起床却大瓢泼,老妇人抱着贝贝出房门的时候,看到苏团在走廊边沿站着,半只手臂往廊檐外伸去。
豆大的雨水打在她的手臂上,水花迸开溅到她的衣服上。
也不知道她这样站了多久,明明溅到身上的只是小水花,但她的半边肩膀已经全部淋湿。
老妇人将苏团往拉回廊里,“雨水凉快,姑娘玩一会儿就好了,仔细些别感冒了。”
苏团的目光许久才找回焦距,回神后伸手要抱过贝贝。
老妇人指了指她湿了半边的肩膀,“先回去换套衣服,待会儿再抱。”
苏团仿佛被抽走思想的木偶般,老妇人让她回去,她就转身。
走几步,天上‘轰——’一声闷雷骤响,贝贝被吓哭,苏团也被拉回了神。
老妇人哄着贝贝让她别怕,苏团回头,忽而问道,“刘妈,霍祠有猫吗?”
“不曾有,”老妇人说,“三位掌事不喜欢呱噪,从不让人在霍祠养宠物。”
轰——的一声又是一记闷雷响起,雨势越发大了起来。
霍天河跨上大房的台阶,将伞收起,拍了拍落到身上的些许雨水,“这雨可真够大的。”
在门内等候的佣人给霍天河递上更换的鞋子,还有一个在旁端着驱寒的姜汤。
霍天河拿起仰头喝完,将空碗放回去,“大哥呢?”
“回三少爷,大少爷在书房。”
书房是霍子劲回来后才置办的,靠墙而立的高大书架上全是医术,各种各样,古代现代,中文外文。
霍天河进去的时候,霍子劲手上正拿着本《黄帝内经》在读。
“大哥,你还看什么《黄帝内经》呢,皇帝早没了,研究那东西干什么?”
《皇帝内经》讲的并不是皇帝,而是以阐述生命规律和医疗理法为中心,将阴阳五行规律应用到人的身体上,提出了系统的养生、治病的理论和方法,是中医学的元始经典。
但霍天河不懂。
霍子劲将书合上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笑笑没解释,问道,“雨那么大,怎么过来了?”
霍天河激动得身子往前倾,面上全是喜色,“大哥,成了。”
霍子劲给他倒热茶。
霍天河继续说,“可没想到啊,那天跟她说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平静,原来都是装出来的。昨晚,就昨晚。慕祈进去找她了,那女的跟他当面对峙,慕祈也不解释,最后两人闹翻了。”
霍子劲将茶杯递给他,“确定没有看错?”
“千真万确,”霍天河说着激动,没留神茶水滚烫,接过后直往嘴里灌,把他烫得一口吐了出来,缓了好会儿才能接着说话。
“我的人可是自从我放消息那天就开始蹲守,绝对不会看错,那两个人就是靳然和慕祈。”
霍子劲慢慢品茶,情绪平淡无波无澜。
霍天河是觉得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情绪才无波澜的,霍天河又接着说,“慕祈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我就让他尝尝被女人误会的滋味,活该!呸!”
粗鲁的啐了口口水。
霍子劲看着地毯上那一小滩水渍,眼底一黯,再无品茶的兴趣。
“当初我的过错已经全部补偿你,以后的事就自己做主,我不想再插手这些事情了。”霍子劲说。
霍天河的喜悦瞬间被浇灭一半,“别呀大哥,我还得将慕祈从我身边赶出去呢,请佛容易送佛难,你帮帮我。”
知道慕祈背叛自己后霍天河断不敢再用他,但碍着他的身份偏偏又不能轻易将他赶出去。
所以尝到霍子劲出手帮忙,事情便格外顺遂的甜头后的霍天河,现在一心希望霍子劲能继续帮助自己。
霍子劲看着他,“你一直让我插手你的事情,就不怕我利用这个便利将你拉下位?”
“说的什么话呢,”霍天河道,“谁不知道大哥你一心就想当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要你真想要这个位置,当初也不会一走就走那么久。”
当然,这些都是场面话,霍天河实则是觉得霍子劲胜算不大才会放心拉拢他,毕竟自己手上的产业是大房的两倍多。
霍子劲垂着的眼眸闪了闪,再抬头时已经带上温和笑意,“如此大的信任,让我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
“唉呀,”霍天河接着劝,“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就帮我想想怎么把慕祈给请出去,我担心他有一天知道事情是我做的会报复回来,到时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霍子劲眼神骤然变寒,“请出去?他们两人只吵个架,你就满意了?万一再言和,两人将事情分析明白,那个时候你就真的危险。”
霍天河愣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大哥,那你的意思是?”
“要报复就报复得彻底,要掐就掐个干净。”
霍子劲说,“霍家每年的惯例,算算,时间应该准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