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不能说话？”
他大声问伤患者。
满脸是血的患者努力地睁了睁眼皮，艰难的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应。
患者似乎努力的想要回答，但终究，喉咙里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抬抬右手！”
患者努力地尝试了一下，却未果。
“何医生！”
顾添琛往人群中喊了一声。
“在。”
何念卿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他身侧来。
“带病人去做一个脑部图，做完之后直接送手术室！”
“不需要家属先签字吗？”
“你不用管，一会他家属自然会过来签字。”
“好！”
何念卿不敢有半分半秒的耽搁，推着担架床上的伤患就径直去了影像室。
这台手术，自然是顾添琛主刀。
何念卿因为没有上过手术台的经验，所以，她一直只是旁观者，负责写手术记录。
“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
说话的人，是这台手术的一助，刘柏成。
三十不到的年纪，却已经是主治医师。
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但医术其实非常了得。
长着一双花花公子才有的桃花电眼，据说女朋友无数，较真的却没两个。
抛开工作能力不说，家世背景也是市一顶一的红色家族，家里个个都是，就他偏要独树一帜，弃武从文，拿起手术刀治病救人。
家里人虽不乐意，但也拗不过他的坚持，几番挣扎之后，只得遂了他的意。
“知道这班人怎么受伤的不？”
刘柏成问他们。
比起其他人面上的严谨，他就显得轻松自在多了。
其实，何念卿挺好奇的，这台手术真的有这么难吗？他顾主任亲自主刀不说，居然还需要他堂堂的主治医生刘柏成来手术台上凑个一助。
让他当一助，恐怕是近几年来的头一回吧！
“这些小屁孩儿，都才高三，年都还没成，就学着人家谈恋爱，结果，谈着谈着，就被人女孩儿给劈腿了！这一劈，严重了！两边人直接干了起来，背的背刀，拿的拿棍！最后好了，终于打到躺医院来了！消停了！”
“刘四，我怎么听着都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啊？”
手术台上，顾添琛搭了一句腔。
刘四？
这是头一回听顾添琛这么叫他。
何念卿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刘柏成一眼。
六年前，她记得有听顾添琛提过他那群狐朋狗友，他们玩儿在一块的时候，都是按照年纪排名的。
原来这刘柏成也是他兄弟中的一个。
“这死小子，才开个颅，便宜他了！”刘柏成说着，没好气的横了眼手术台上的伤患。
“这么个小手术，还动用了咱们科室两个最牛逼的医生，也不知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倒真是！
“刘医生，你认识他呢？”
巡护小李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亲弟！”
难怪了！
“一会收工缝针的时候，给他把结系难看点！越难看越好！”
这当哥的还真狠！！
“你亲自来？”
顾添琛抬起眼皮看了对面的刘柏成一眼，末了，又不动声色的侧开身，给他让出了个位置。
“三哥，还是你最了解我！”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何念卿突然就有些同情起手术台上这枚可怜的小弟弟了！
连着两台手术下来，滴水未进，颗米未食，一干人等累得够呛，连顾添琛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疲倦之色。
也是，从早上到现在，他一连做了三台手术，到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却连晚饭还没吃。
“三哥，谢了！”
刘柏成走上前来，亲密的搭上顾添琛的肩膀，同他道谢。
“赶紧出去安抚一下你家老太太吧！她不是最宝贝这个小孙子？”
顾添琛一边说着，一边把口罩脱了下来。
“有三哥在，老太太放心得不得了！”
刘柏成嘴上说着，但还是率先快步出了手术室去。
顾添琛脱下外面的蓝色无菌服，沉步往休息室走。
“累了吧？饿不饿？要不我请你去吃点东西？”
何念卿走在他身侧，关切的问着他。
顾添琛偏头，看她一眼。
那双漆黑的眸仁里，染了一层疲惫的红血丝，没回答她的话，只问她：“几点了？”
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声线还有些沙哑，却仍旧浑厚好听。
“十一点半了，准备下班了吗？”
何念卿正问他，忽就见隔壁手术室，黄业明急急忙忙的里面走了出来。
一见长廊上的顾添琛，他顿时像见着救星了似的，几个快步着急的追了上来，“顾主任，您还在就太好了！”
“什么情况？”
“患者大出血，怎么止都止不住，您看您能不能帮忙看看？”
“走吧！”
顾添琛说着，快步就往黄业明的手术室走去。
走了两步，却忽而又顿住，回头，同身后紧步相随的何念卿道：“你先下班吧！”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你不是让我写手术记录吗？”
“这台不用跟，回去吧！”
说完，折身，就快步进了手术室里去。
手术室的门，应声而关。
何念卿被拦在了门外。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她踮着脚往里看着，却什么也见不着。
她对顾添琛，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忧的。
一连四台手术，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哪怕是超人，恐怕都难以承受吧？何况，他午饭过后到现在都颗米未进呢！
他胃本就不好，如今这么一累一饿的，受得住吗？
何念卿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手术厅，转而又去食堂里给他要了一份水饺，一碗绿豆粥，高温消毒后，这才拎着重新回了手术厅。
她坐在手术室门外的休息椅上等他。
她不知道手术时间会持续多长时间，望着头顶那一秒一秒缓缓跳动的电子表，她只祈祷能够快点，再快点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
顾添琛再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凌晨两点时分了。
却不想，一出门，第一眼就见到了何念卿。
意外，她居然还没走？
意外之余，却感觉心的某一个地方，仿佛瞬间陷下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