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江妩，南宫雪立刻换上了笑脸，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妹妹今儿来的挺早，先坐吧。”
说完，南宫雪随意拢了拢头发，坐回了主位，背脊挺得笔直。
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势。
江妩眼观鼻，鼻观心，知道今天这出戏是南宫雪特意为她准备的。
这个时候不会说话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当做没看见，什么也不用说。
江妩冲着南宫雪微微一福，压根儿没看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南宫雪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坐吧。”
南宫雪扫了一眼江妩那张素净得不能再素净得脸，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妹妹昨夜伺候督主一夜，想必累坏了吧。秋菊，给妹妹奉茶。”
秋菊不情不愿得捧了一杯茶过去，语气不太好，“姑娘可仔细了喝，小心烫着嘴。”
江妩勾了勾嘴角，没有理会秋菊，好整以暇地看着南宫雪。
又是这种感觉，南宫雪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在面对江妩的时候，心里会升腾起这种感觉了。
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她心里已然烧起了一团怒火，可偏偏她不能随意发出来。
她是南宫家的人，更是这督主府的主母，不能无端发火，恩威并施才是后宅之道。
“妹妹可知跪着那小丫鬟犯了什么错？”南宫雪主动提了话。
江妩摇头，仍旧没有看那人一眼，反而静静看着南宫雪。
“这小丫鬟，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食。”
说完这句，南宫雪眉眼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江妩。
那话分明就是说给江妩听的。
“我自认为在冬雪苑从不短下人的吃穿用度，可她还是要偷我的，想来是觉得偷的更香，既然这样那便只有家法伺候了。”
说完这句，南宫雪的眼里倏尔闪过一抹狠戾。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杖责三十！”
江妩挑眉，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提醒自己认清自己的位置吗？
江妩比划了两句，让春梨说给南宫雪听。
“我家小姐说，既然冬雪苑的吃食那么好，她也想尝尝到底值不值得偷。”
南宫雪脸色变得很难看了。
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洒出了不少茶水。
南宫雪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妹妹当然可以尝尝，只是我怕你这吃惯了粗茶淡饭的肚子，受不了山珍海味的菜。”
江妩笑了笑，眼眸看似天真地望着南宫雪。
“我家小姐说：恭敬不如从命，今儿就要打扰姐姐了。”
人是她叫来的。
南宫雪即便不满意，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这江妩怎么油盐不进，不按常理出牌！
南宫雪心烦意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顷刻间一句也没办法说出口。
因为江妩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喝茶，并没有任何别的举动。
就连院子里传来那丫鬟哭天喊地的嚎叫，江妩也跟没看到似的，神色自若。
“我家小姐说，这茶也是好茶，闻着香，喝着更香。”
春梨说完，江妩还特意端着茶杯，向南宫雪一揖，笑得明眸皓齿。
南宫雪气不到一处来。
谁要请她喝茶！
今日召她来，是要给她立威的！
谁曾想，威没立好，人倒品起茶来了。
就在南宫雪想发难的时候，院外传来了吵闹声。
“秋菊，夏荷，去看看怎么回事？”
屋内少了人，南宫雪的目光变得冷冽了起来。
江妩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迎着南宫雪的目光看了过去。
她既然敢来，就是不怕的。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忍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会让欺负你的人变本加厉。
姨娘的事情让她看明白了。
不能退。
更不能忍。
南宫雪被江妩盯得不自在，别扭地说了句：“既然妹妹觉得茶好，便拿回去一些，督主自然是希望我们姐妹和和睦睦，后院稳固，他才能更舒心。”
“哟，姐姐今儿这是要干嘛啊？把我们几个都召唤过来了，就连石雅这个只会念经诵佛的无趣丫头都喊来了。”
江妩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穿着一袭红衣，明艳照人，眼睛像是有钩子一般摄人心魄。
她没见过这个女子，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从没听周祁年提过？
南宫雪不冷不热地说道：“红秀妹妹，大清早的就如此好兴致，跟谁吵架呢？”
“还能是谁？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的丽蓉姐姐咯，说我挡着她的道了，我就纳了闷了，瞧瞧我这细腰细胳膊的，哪能挡着她的道呢？”
江妩看那位叫红秀的女子解开了狐裘披风，露出里面薄薄的衣衫，衬得身材婀娜，腰很细，胸很大。
她一个姑娘家都看着脸红耳赤的。
红秀一屁股在江妩旁边坐了下来，“这位妹妹好面生，什么时候来的？”
江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哪知道红秀更加热情了，居然拉住她的手，“妹妹可真是惨啊，被欺负了都没办法说出口。放心，以后常来找我玩，我从不欺负人。”
说完，红秀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南宫雪。
韩丽蓉的声音响起，“找你玩？不怕被你吃了？一个风尘女子就是俗气，连女人的手都要去拉。我看你就是想男人想疯了。”
红秀啧啧一声，“再怎么也比你强啊，整天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督主看你一眼了吗？”
“你！”
江妩被吵得脑仁疼，目光注意到角落里坐下的那个姑娘。
进来后她只给南宫雪点了点头，便落了座。
应该就是红秀口中的石雅。
她身着素衣，未戴任何首饰，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行了，别吵了，今日召大家来是要商议除夕之事。”南宫雪的威严立刻抬了出来。
红秀和韩丽蓉即便争得面红耳赤的，也收了声。
刚刚一直没吭一声的石雅此时开口了。
“除夕就不用带我了，我礼佛，初一一早要去西山烧香。”
南宫雪嫌恶地看了一眼石雅，她的气质跟江妩最像，也是最早来督主府的女人，比她进府的日子还早不少时日。
可偏偏她不能动石雅。
因为石雅是霍丞相塞进来的人，她只能礼貌对待。
“知道姐姐虔心向佛，但除夕家宴还是要一起吃的。”南宫雪语重心长地说着。
石雅也不给她面子，“我吃素，家宴不适合。”
江妩多看了石雅两眼，看南宫雪的态度，想来姑娘应该进府最早，脾气恐怕是南宫雪都压不住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