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熟门熟路地带着周祁年溜进平经寺的小厨房,跟小僧侣打了招呼后,撩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大锅烧水,小锅放上猪油慢慢溶化,将有限的食材切碎爆炒后加上水,煮沸后下面条。
面条煮到七分熟后,再添一勺冷水,直至再次煮沸,起锅撒上葱末,一碗香喷喷的炝锅面就好了。
江妩把面条就端到了周祁年面前。
“就在这吃?”周祁年极为不自在地问道。
江妩点头,“嗯,在这吃会更香。”
说完,江妩搬来了小板凳,跟周祁年并排而坐。
江妩小时候没少偷偷在小厨房加餐。
正在长个儿的时候很馋,可江媛媛要做淑女要少吃,连带着苛责她也不准多吃,吃不饱是常态。
一天到头,有时候连肉荤腥都看不到。
好在管家待她很好,入了夜,就让她偷偷去小厨房加餐。
小厨房通常会保存一些食材以防各房各院加餐。
江妩一般就着现有的食材做碗面。
小时候身量不高,江妩就站在灶台旁吃着面,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尤其是呛了锅的香味还弥漫在小厨房,吃进嘴里的面就显得更香了。
周祁年坐在灶台旁,端着还有些烫手的碗。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坐在灶台旁吃饭。
不得不说看似平平无奇的一碗面,味道却十分地道。
“好吃吗?”江妩开口问道。
“好吃。”
这句不是虚言,这些年周祁年吃过的珍馐美味并不少,但没有哪一次能吃到儿时母亲的味道。
江妩做到了。
周祁年热烈盈眶,边吃边流泪。
江妩以为他烫着嘴了,连忙去舀了一少凉水,“先喝点,我一会帮你看看是不是烫伤了。”
周祁年握住了江妩纤细的手腕,那双眼深情地望着江妩。
江妩感受到了手腕处传来的热意,以及周祁年不加掩饰的灼热眼神。
“妩儿。”
周祁年这一声喊的温泉又缱绻。
“怎么了?”江妩在与周祁年对视的时候,心脏骤然一缩。
她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只能微微垂眸,脸红耳热地问了句。
周祁年放下了碗,把江妩手上的水瓢也接了过去,而后双手捏住了她的手。
“妩儿,你脸红了。”
江妩用嘴吹了吹自己的脸,慌张掩饰道:“这里面太热了。”
周祁年凑得近了些,轻笑一声,灼热的呼吸萦绕在江妩的脸庞。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生怕周祁年又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
“谢谢你。”
江妩没想到周祁年只说了这么一句,她抬眸看了一眼,周祁年莹润着泪光的眼眸里满是认真。
好像他凑这么近,就只是说一句谢谢而已。
这让江妩既高兴,又有些失落。
“你吃完了么?怎么突然流泪了?”江妩终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娘亲。”
江妩怕提起周祁年的伤心事,不敢多讲,只能反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显得有些热络和暧昧。
但周祁年知道,此时的江妩对他没有过多的情愫。
无妨,只要她还心软,自己就有机会。
那晚之后,江妩跟周祁年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些,却又没有近太多。
三日后,江妩如约而至,见了太子。
这次,她能够很好地与太子博弈,没有上一次的冲动行事,把一切都交代得妥妥当当。
只不过这些约定的东西,不会白纸黑字写下来,全靠双方诚实守信。
太子豪言承诺:“将来端王爷的封地世世代代都可继承,不受限制。”
江妩觉得能说出这种话,太子这皇位做不长,可那又如何呢?
对她来说,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太子得了承诺后,高兴地回了城,现在只需要熬死皇帝,他就能顺利继位了。
至于薛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端王爷打算回封地,三次请了悬空大师一起,都被悬空拒绝了。
一如江妩所料,悬空大师遁入空门并不是为了逃避,而是真的参透了人生。
江妩原本打算跟端王一起回去的,但想到悬空大师和薛影,以及庙里的其他伤患,就决定再过段时间去找端王。
转眼道了五月底,庙里的大部分伤患都好得差不多了。
最严重的当属薛影,此时也能下地行走。
而悬空大师的身体还需要调理。
某天下午,江妩在给悬空大师做针灸的时候,忽然晕倒,吓坏了所有人。
周祁年第一个冲了过去,把人给抱了起来。
“方霖,快去上京请最好的大夫!”周祁年紧张说道。
这几时日,全靠江妩在这里给大家医治,大家都认定了江妩这位大夫,并没有专程从山下找大夫过来。
谁知道身为大夫的江妩自己晕倒了。
周祁年一脸紧张忽然又喊道:“方霖!去,去找莫离!”
“不对,莫离走了,你去万寿堂找掌柜的。”
悬空摇了摇头,“周施主,关心则乱啊。”
周祁年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大道理,慌得头发都散开了。
他伸手握住了江妩的手腕,紧张到呼吸都放轻了些。
江妩这些日子太累了,白天给伤患看诊治疗,晚上还要研究病理、配药。
周祁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无可奈何,因为这是江妩认定的事情,他没办法要求江妩不去做。
方霖找来大夫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
周祁年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前来看诊的景太医看到本该死了的督主,此时正好好地站在平经寺里,心里不免有些犯怵。
“景太医,别在这看了,赶紧进去。”周祁年开口道。
“果然是你啊,你怎么没死?”景太医盯着周祁年看了好几遍。
“死了,在上京已经死了。”周祁年阴沉开口。
景太医只觉得头皮发麻,讪讪道:“太子得知贵人生病,特让我来真挚,不知是哪位贵人?”
“别废话了,进去看。”
周祁年毫不客气地提着景太医的衣襟,几乎是连人带衣服一起给拽了进去。
“荒唐!你怎么这样对老人家!”景太医怒骂道。
直到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和身边站着的悬空大师,他瞬间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