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身形隐在马车后。
韩大夫的嗓门儿很大，几乎不压着声音喊道：“谁行军还带着女人？怎么想的？”
江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是自己被暴露了。
可除了薛影知道她的身份，整个军营也没人知道，除非……
江妩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周祁年那么忙，怎么可能注意到这军营后方的事情。
江妩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不可能知道。
但当方霖那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心里的震撼还是不小。
“韩大夫是吧？据我所知，营队名单上的军医并不姓韩，你该去什么地方，督主自然是门清，现在我们督主的人身体不舒服，请您过去看一眼，您这般推三阻四的，究竟是医术不精呢，还是想偷懒？”
方霖话说的特别不客气，全然没有跟春梨在一起的柔和。
既然他们已经知道韩大夫跟自己不是在这个营队的，那有没有可能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调查清楚了？
江妩很快反应过来，方霖提到了督主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难不成他出来打个仗还要带着南宫雪吗？
江妩控制不住思绪飘散，敲了敲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柳晓！你死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方霖的声音往江妩这边靠近了些，“你说的柳晓，是藏在马车后的人？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方霖直接把江妩给揪了出来。
江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她埋低了头，把手里的干粮毕恭毕敬递给了韩大夫。
韩大夫摸了摸胡须，“跟这位大人去医治一下贵人，治好了，大人重重有赏。”
一句话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摘出来，还把贵人的身份给抬高了。
江妩在心里暗暗佩服韩大夫这说话的本事。
方霖有些嫌弃地说：“这么年轻的医师？能行吗？抬起头来我看看。”
“大人，柳晓可是万寿堂举荐的医师，万寿堂谁家开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再说医术跟长相没什么关系。”
方霖皱眉，总觉得这个叫柳晓的背影有几分熟悉。
可她既不抬头，也不吭声，方霖也不好直接将人抓来质问，毕竟这军医就这俩，真要打起仗来，他们还是很重要的。
“哦，对了，我们还没吃饭，大人要是不急的话，等我跟小辈嘱咐几句可好？”
方霖摆了摆手，有些烦躁地说：“尽快。”
说完，方霖退至一旁，没有再盯着江妩他们。
江妩松了一大口气，冲着韩大夫摇了摇头，她不能去！
韩大夫自然是知道她不愿意去，语重心长劝道：“这是一个可以出头的机会，一辈子做个小跟班，很难出头。我们做医师的，想闯出名堂，就是要多给贵人看病，懂吗？”
江妩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己不去？
“别看我一把年纪了，但是我当初学医的时候，就不屑学妇科，你们万寿堂应该什么都学，你懂得吧？”
江妩这才明白，原来韩大夫三番五次推脱，是不会治疗妇科？
也对，军营里鲜少有女人，士兵都是男人，所以对他来说主要治疗的都是些外伤，其他的，不会也无关紧要。
妇人的病就那些，江妩很难想象到底什么毛病，才让周祁年迫不及待找医师。
可是自己真要去给周祁年的女人看病吗？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不就被识破了吗？
她本是打算出来历练的，可不想这么早又被周祁年给抓住。
虽然明面上两个人没有关系了，可他终究是高高在上的督主，整个军营都得听他的，何况自己不过是个随队小医师而已。
江妩心里矛盾极了，半晌不吭声。
韩大夫吃完干粮，喝完水，才慢悠悠地说：“别怕说错话，我给大人打过招呼，提醒过你是个结巴。”
江妩欲哭无泪，她明明就是个哑巴，被韩大夫生生给改成了结巴。
尽管她现在会说一些单字，可她并不想让周祁年知道。
“吃好了吗？时间不早了，大军该出发了。”方霖在一旁催促道。
韩大夫立刻把江妩手里的干粮拽了出来，把人给推了出去，“好了，柳晓，你就尽管安心跟着大人去，大人宅心仁厚，绝对不会为难你个小小的医师。”
方霖走在前面带路，压根儿没往后看，只扁了扁嘴轻声嘟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买来的官，推拒得这么痛快。”
江妩背着小竹筐，捏紧了自己的布包带子，忐忑不安地跟在了方霖身后。
一路上她路过了身穿不同衣服的营地，越是靠前的，越是训练有素，就连坐着吃干粮，都鸦雀无声。
跟这前面的比起来，后面的那一群就像是一届临时征来的散兵。
江妩这一路走得极其煎熬，她这副打扮，若是有心要看，也能看出来异样。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旁边忽然窜出一个人，差点把江妩给撞倒。
江妩捂着自己的布包，正想发难，却发现眼前的人正是刚刚帮自己接水的石头。
石头一脸抱歉，“对不住，刚刚没注意到你在这，你这是要去哪儿？”
方霖听到身后的动静，驻足往后看了过来。
江妩情急之下扯下了石头脖子上围着的领巾，快速将自己的脸给蒙上。
这番操作把石头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方霖朝着这边走来，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石头反应很快，“我们营有士兵肚子疼，想找医师看看。”
“喝点水，先忍一忍，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哦。”
方霖的目光在江妩脸上停留了一瞬，沉声问道：“为什么蒙上了脸，刚刚似乎没有戴这个。”
江妩把头埋得很低，皱了皱眉，艰难挤出两个字：“风，疹。”
结合到刚刚韩大夫说柳医师有点结巴，方霖也没往心里去，“脚步快些，贵人等不了了。”
江妩头垂得更低了，生怕被人看出来异样，跟着方霖身后走着，还不忘回头对石头比了个手势。
事急从权，她只能等会回来的时候再感谢石头了。
一路疾行了好久，江妩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才走到了最前端的马车。
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凄厉的女声，“好疼，督主，我好疼啊。”
江妩只觉得眉心跳了跳。
这不是红秀的声音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能哭得这般凄惨。
总该不会是周祁年，大白天的就……
江妩皱眉，自己怎么能联想到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真的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