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江妩压了压心里的情绪，“方霖这人重情义，你当初为何突然成亲不告诉他呢？”
“情况紧急，我不想跟你们添麻烦，原以为他是个不错的人，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春梨，只能握紧了她的双手。
春梨哽咽着讲述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江妩听得有些惊心动魄。
“他死得好！”
江妩没忍住跟着骂了句，这事儿她必须撑方霖的，方霖做的没有错。
“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一条人命，杀人偿命，我打算回去就报官，说人是我杀的。”
江妩皱眉，“你傻了么？他们行走江湖杀个人稀松平常，何况还是个废物。”
春梨胆子小，认死理，摇了摇头：“不行的，会被人戳脊梁骨，说我和奸夫一起杀了自己的夫君。”
江妩知道春梨这人最看重别人的目光，这事儿只能她私下来做。
“若是你将来无事，还能跟方霖重修旧好么？”
春梨双眸湿漉漉的，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不能，他有自己的人生，而我只不过是残花败柳。”
“愿意再跟着我么？”江妩心里一软，她不愿春梨在外漂泊，独身一人，孤孤单单。
春梨的泪滑落脸颊：“小姐，我不配，我，我不行的。”
江妩默默递过去一张手帕，“只要你肯来，我就会永远为你留个位置。”
春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妩只好等着她哭完，才开口：“方霖会一直跟着周祁年，只要你还跟着我，就还有机会。”
春梨摇头：“不用了，小姐，我已经想好了，削发为尼，吃斋念佛。”
江妩的手有些颤抖，“不可。”
“为何不可？”
“你今年才十六，出家清苦，一世守着空门，我怕你会不惯。”
门口，方霖耳朵紧紧贴在窗户旁，听着屋内的动静，几度想冲进去告诉春梨，还有他在。
昨夜是他冲动了，将人给弄死，还连累春梨跟自己一同去埋尸。
但心里却有种隐秘的快乐，仿佛这样做了，他跟春梨的关系就能更近一步。
至于她曾跟那该死的渣夫的事情，虽有介怀，却无伤大雅。
他爱的是这个人。
只要这个人属于他，前尘往事他一概可以不计较。
可不知怎么告诉春梨，她才会懂。
江妩打开窗，“听这么久的墙角，是不是该进来表个态了？”
方霖身体僵硬，“夫人，你如何得知我在外面？”
江妩指了指窗户，“大白天这窗户透光，你站在这儿听了多久，我就看了你多久，拳头都捏紧了吧。”
方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是。”
“带她去外面走走，你们好好聊聊。”
方霖看了一眼坐着的春梨，下定了决心，“春梨，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春梨眼眶湿红，看着窗外的方霖，又看了看江妩。
江妩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去吧，听听看他的想法。”
有了江妩的鼓励，春梨这才站起身，“谢谢你小姐。”
“叫我姐姐就好。”
春梨有些腼腆地垂了垂眸，轻轻吐出几个字：“谢谢你姐姐。”
看着春梨和方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江妩心里有一丝的惆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无法去左右别人的想法，只能尽力提出建议。
也不知道周祁年是不是在这里安插了眼线，前脚春梨刚走，后脚他就过来了。
“娘子，莫离告诉我新婚得有个仪式，叫什么蜜月旅行，就是四处去游山玩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江妩哭笑不得，“那孩子呢？小宝怎么办？”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一直没给小宝取名字，是因为周祁年不在，江妩觉得这事儿得俩人一起商量着来。
这几天又忙着婚礼，压根没时间提这件事。
江妩眼眸动了动：“先给小宝取个名字吧，他爹。”
周祁年努了努嘴，“我们俩去游山玩水，带他做什么。”
江妩佯装生气，“你忍心让两个月大的小宝独守在家？”
周祁年极其卑微地说了句：“家里有这么多人，整天这个逗那个抱的，你还怕他孤独啊？”
江妩扁嘴，“我不管，我去哪儿小宝就得去哪儿。”
说完江妩就把小宝从周祁年怀里给接了过来。
周祁年怀里骤然一松，心里更是跌落谷底。
原来有了孩子，妩儿眼里就没他了。
早知道还不如不要。
不过，小宝冲着周祁年伸了伸手的时候，他立刻把手伸了过去。
被小宝胖乎乎的手指紧紧捏住的时候，周祁年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了。
收回刚刚的话，有孩子还是挺不错的。
“哥！我刚刚整理了贺礼礼单，发现有个叫周业霆的，送了好多东西，太贵重了，你看看？”
周业霆！
周祁年连忙走了出去，“你小点声，除了他还有别的异常么？”
石头不明白为什么要小声，他在军营呆久了，说话自然是大声的，所以扯着嗓门喊道：“有！还有个叫薛影的，送出的东西不比周业霆少。哦对了！还有个霍炎，送的算是第三多的。”
周祁年听得头大，“宴时序，别说了，礼单给我，你出去。”
石头被他这一吼给吓懵了。
江妩躲在屋内笑，这怕是周祁年的醋坛子都打翻了吧。
果然，只见周祁年黑着脸走了进来，她低低笑了声：“怎么这么生气？”
“这些人是在报复我昨天把他们都给喝趴下了！”周祁年愤愤不平。
“他们没对你的身份起疑心？”
“能起什么疑心，督主周祁年早死了，现在只有翻了案的宴时清。”
“等小宝大一点，我们再去蜜月旅行吧，如何？”
周祁年把江妩和小宝一起抱在怀里，“有你和小宝在，无论在哪我都很开心。”
江妩依靠在周祁年的肩头，认同道：“有你和小宝在，哪里都是我的家，无论将来你去哪儿，我定会生死相随。”
【全文完】
补个小剧场番外：
周祁年从皇帝那儿得到了个新鲜玩意，叫做西洋镜。
这西洋镜大有来头，比普通的铜镜照得更清楚，搬回家的第一天，周祁年把西洋镜放在了床边，原本只是想要江妩起身的时候，穿衣能看得清楚。
但忽然某天夜里，周祁年便发现了这镜子的妙处。
彼时江妩正生着闷气，不愿搭理周祁年。
任凭周祁年如何软磨硬泡，江妩都不想让周祁年到床上来睡觉。
周祁年只好在外自己脱衣裳，准备打个地铺将就睡。
谁知道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裸露的上半身，线条紧实。
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感。
周祁年心生一计，在床幔外喊着：“妩儿，你出来看看。”
江妩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掀开床幔，便发现周祁年单膝跪在床边，身上处处都是旧伤。
江妩心里微微一动，“上来吧，下次再惹我生气，你就去书房睡。”
“妩儿。”
周祁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他把江妩的脚放在自己的怀里，“妩儿，你看这里。”
江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己光洁的小腿，正埋在周祁年的手臂里，脚尖刚好踩在肚子上，这画面怎么看都有些香艳。
周祁年哑着嗓子问：“妩儿，想试试么？”
他看她的眼神那样直接耳炽热，仿佛下一瞬，她就会被他的目光烧成灰烬。
江妩下意识想躲，却被周祁年一把抓住了手臂，拥入怀里。
镜子里，两个人交错着，像是青藤绕树般缠在了一起。
周祁年疯狂跳动的心脏瞬间充盈，他不管不顾地撬开了江妩的唇齿，手臂紧紧固住她的腰，将她圈禁在这西洋镜的面前，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燥热。
江妩被迫扭头与他面颊相贴，鼻尖相触，彼此之间呼吸缠错。
要是在以前，江妩绝对做不到如此坦然。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大抵是被周祁年的唇舌缠得发了晕，她竟是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距离，她能清楚看见周祁年立体的五官，深潭般浓稠的双眸，以及他瞳孔正中处，那个唯一的、双颊绯红的自己。
这一晚的夜似乎格外漫长。
周祁年吻得热烈，反复勾弄着江妩，似挑逗，似玩笑，更多的是情到浓时的爱意。
二人反复纠缠，阑珊的灯火下，江妩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笼罩着她的身影忽明忽暗。
周祁年眼眶一阵发热，浮浮沉沉间，浑身发颤，艰涩地发声：“妩儿，明日这镜子不能放在这。”
“为何？”
江妩的腿跨坐在他身上，不解问道。
周祁年苦笑：“镜子里的小妖精出来了，缠着我不放。”
江妩低低笑了声，捏着周祁年耳后的一片软肉反复摩挲：“可我倒是觉得挺好，小妖精吸干你的精气，让你没机会去找别的妖精。”
周祁年的手拢紧，“一只小妖精都够折磨我了，你还真想要为夫死啊？”
江妩用嘴堵住了周祁年的嘴，略带惩罚地咬了他一口。
这是他们的约定，不能随便谈论死亡。
只好好活着。
活好每一天。
周祁年知道江妩的意思，回吻她的每一下，都比上一次更深、更重，仿佛这样，才能感觉到他们是真正活着的。
他们的人生，是平凡而精彩的，在他们的世界里绚烂发光。
“妩儿，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