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的汗滴落在眼睑，又冷又热的感觉让她差点昏死过去。
在昏过去之前依稀能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句很轻的周祁年。
周祁年的脸色不好，他抓着稳婆的衣服，“怎么回事？赶紧救人！”
莫离扶住了周祁年的肩膀，“你冷静点，先出去吧。”
“我怎么冷静？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日子我还……”
周祁年捂着脸蹲了下来，那一刻无措和彷徨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家里遭遇无妄之灾，他无力救大家。
江妩身体变差，也都是他造成的。
就连太子愿意帮忙翻案，也是因为江妩。
昨日陛下终于开口，说要重审当年的晏府旧案。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宴家世代忠烈，终于得意沉冤昭雪，可他最想的，还是江妩。
太子说等他继位后，会放了他与江妩团圆。
可今日方霖在外放出信号的时候，他再也等不下去。
东宫困不住他，但太子懂得要挟他。
所以他才会那么听话地留在东宫，不曾回来看江妩一眼。
江妩昏死过去的一瞬，身体好像飘了起来，她看到了周祁年在抱头痛哭。
她想过去问问他为什么哭，自己不是好好的么。
很快她反应过来不对劲，她不是正在生孩子么，怎么忽然出现在了山上。
半山开满了茉莉花，四处都是花的芬芳。
江妩看到了在花丛中的娘亲。
“娘亲！”
她像个孩童一样跑了过去，可娘亲离她却越来越远。
“娘亲，为什么不理我？”
柳姨娘远远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你不属于这里，快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江妩摇头，喃喃自语：“没有人在等我，没有人会等我。”
她只觉得头很重，身体很轻。
像是有人把她往后拽。
而后耳边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出来了，头出来了！夫人用力啊！”
“江妩，吃下这个。”
“妩儿，你要是觉得疼就抓着我好吗？我求你睁开眼睛。”
“姐姐怎么样了？你们说句话啊！”
江妩觉得眼皮好重，根本抬不起来一点，可那些声音七嘴八舌的。
吵着她脑瓜子嗡嗡的。
“别吵了。”
江妩终于睁开了眼皮，入目便是周祁年那神色紧张的脸。
“妩儿，你醒了？”
江妩推开了他的手，“你出去。”
周祁年呆愣一瞬，“我不出去，我要陪着你。”
江妩皱眉，江勉曾经说过，产妇的房间很多秽物，男子不能进来。
她还想说些什么，莫离开口了。
“就是需要他在这里陪着你，这样他以后就知道怎么疼你了。”
周祁年像是受了鼓舞一样，抓紧了江妩的手，替她擦了擦汗，“是的，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
稳婆吼了一嗓子：“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赶紧用力啊！”
江妩这才铆足了劲。
隔了没多久，便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莫离叹气，“怎么不是个女儿？”
周祁年连忙守在了江妩身边，“妩儿，你辛苦了。”
孩子是稳婆带去洗好再放回江妩的身边。
江妩看着那小小的一只，心里百感交集。
想来娘亲看到了她生孩子这一幕，也在为她加油打气。
江妩虚弱地握了握周祁年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离把屋内的其他人都给赶了出去，“现在你照顾她，我去照顾孩子。”
“多谢。”
周祁年礼貌致谢，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才将江妩紧紧拥在怀里。
江妩伤口扯着疼，“你别抱了，让我休息一下。”
周祁年小心翼翼松开江妩，“我替你换身衣服再睡。”
江妩不想让周祁年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你还是先出去，让小桃进来。”
周祁年几近虔诚地说：“让我来，今日之后，我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太子那边？”
“他的位置定下来了，用不上我了。”
“但是石头被他重用了起来，会有危险么？”
周祁年眉眼深邃，盯着江妩看了好一会，“妩儿，你真的很聪明。”
江妩微微皱眉，“你直接说吧。”
“他想借此牵制住我，让我不得离京，永远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江妩觉得太子过于谨慎了，但如若不照着他说的办，也许周祁年这条命就保不住。
江妩思考了一瞬，便抬头冲周祁年笑了笑，“无妨，你在哪我便在哪，我们的家便在哪。”
周祁年几乎是颤抖着捉紧了江妩的手，眼眶湿红，“妩儿，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
江妩疲惫地合上了眼皮，“现在能让我先休息一会么，我一天一夜没睡了。”
“好，你睡。”
周祁年安抚着让江妩睡觉，等到她睡着后，才开始替她清理。
血沾染了床单，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每每想到这些时日是江妩独自一人挺过来的，周祁年心里就很不好受。
收拾好一切后，周祁年发现了江妩锁在妆匣里的书信。
他一封一封展开，独自在这寒夜里，读着曾经无数个日夜，江妩对他写下的思念。
读完最后一封信时，天已蒙蒙亮，周祁年添了炭火，坐在了江妩的床前，默默盯着她。
她是个勇敢的母亲。
也将是他最爱的妻子。
周祁年在江妩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妩儿，我宴时清对天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护你周全。”
他亏欠江妩的太多太多，数不过来，还不清。
不仅他要守护江妩，那臭小子敢气他娘，周祁年一定第一时间给棍棒教育好。
第二天，周祁年正倚在江妩的床边小憩之时，忽然被人推醒。
睁开眼便看到了莫离神色慌张的样子。
“怎么了？”
“景淮刚得到消息，皇帝昨夜驾崩了。”
周祁年没有很意外，心里甚至还有些庆幸。
“原来昨天夜里东宫守卫不强，都是去了宫中，今日这上京便会变天了。”
“那你下步如何打算？”莫离一脸担忧地看着周祁年。
改朝换代难免会有杀一批鸡，给在朝的其他猴子看，那周祁年这尴尬的身份，会不会第一个死，谁都说不准。
“怎么打算？自然是为了我妻儿搏上一搏，争取更好的条件。”
“有几分把握？”
周祁年勾唇笑了笑，“没把握。”
莫离脸都黑了，“没把握你这么自信？”
看着江妩还在熟睡，莫离职能把他给拽出去，“听好了，你不许出事，否则我不保证会在她耳边吹什么风。”
周祁年脸色沉了沉，“你少打那些歪主意，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说完周祁年，转身便走。
莫离大喊：“你去哪儿？”
周祁年头也不回答道：“东宫，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