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面露难色：“郡主，别为难我。”
“他的情况很危险，我，我只能尽量试试。”
端王爷从林间身后钻了出来，“那还等什么，赶紧试试。”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怕……”
端王爷拍了拍江妩的肩膀，“不怕，出什么事儿他都不会怪你，还有我给你兜着。”
江妩觉得端王爷这是盲目信她了。
但也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周祁年，那瓶褐色的药，只剩一颗了，先给他喂进去。”
“什么？这玩意是周祁年？”端王爷震惊看向易容后的周祁年，满眼不可置信。
“如假包换，端王玩得一手好牌。”周祁年嘲讽道。
端王爷摸了摸鼻子，“彼此彼此。”
江妩听不懂他们之间的暗语，精力全神贯注在悬空的身上，“林间，去打盆水过来。”
“王爷，寺庙的水都被取空了，要打水，只能去二里地外的小溪边。”
端王咂摸出来了一丝别的意思，“行，本王陪你一起去。”
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江妩手不干净，不敢贸贸然施针，只能替悬空擦了擦汗。
吃完药后，悬空的呼吸平稳了些，这也算是给江妩争取到的时间。
在端王爷和林间回来之前，净悟先打了一盆水回来。
“江施主，师叔他怎么样了？”
江妩忧心忡忡看了一眼悬空，“我现在给他施针。”
蜡烛，酒，以及用得到的药粉，都一一摆好。
江妩洗好手，从头顶的百会穴开始，一直要到脚底涌泉穴，每一针必须落针快准狠，且位置不能有偏差。
现在江妩无比感激当初莫离对自己的地狱式训练，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给她练习。
所以在施针的时候，她的手才这么稳。
周祁年只能在江妩身边替她擦擦汗，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半个时辰后，江妩取完针，瘫坐在地。
有些穴位她已经反复刺激过两次，为什么悬空还是昏迷不醒？
周祁年看了一眼小和尚，“净悟是吧？你先出去一下，江医师会救回他的命。”
“可是……”
江妩不知道周祁年搞这出是为何意，等净悟出去后，周祁年轻轻勾了勾江妩的手指，“你要不试试在他耳边叫一声爹爹。”
江妩错愕地看向周祁年，不明所以。
“我猜想，他尘缘已了，所以才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所以你可以尝试唤醒他。”
“那你如何得知他的后代是女儿？”
“猜的。”
周祁年目光笃定，江妩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凑在悬空耳边，喊了声：“爹爹，你醒醒。”
这一声之后，周祁年注意到了悬空的手指动了动。
他惊喜地拉着江妩的手腕，“妩儿，有用的，你多说几句。”
江妩从没对陌生人这么亲昵地说完，硬着头皮讲着：“我跟娘，都很想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你娘，还活着吗？”
悬空的声音很弱，虚着眼睛看向了江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江妩一脸惊喜地看着周祁年，兴奋地喊道：“他醒了！有用的！”
周祁年冲江妩点了点头，“那你再多试试，我去帮你倒杯水。”
说完，周祁年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悬空艰难睁开了眼，咳嗽了两声，因为刚刚吸入了大量的浓烟，他曾经有一度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自己到了荒芜之地。
而后有个很轻的声音在喊他爹爹。
他想起了自己那年幼的孩子，那么小就葬生火海。
再一次遭遇大火，悬空就像疯了一样往火堆里跳。
若不是有人反应快，拉住了他，他恐怕自己也葬身于火海了。
“你醒了？先喝点水。”
江妩起身去倒水的时候才发现周祁年不在屋内了，不过此时她无暇顾及周祁年。
将水杯递给悬空大师的时候，江妩的手顿了顿，“大师，你为何认识我娘？”
这句话看似像是问句，实则是用稳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悬空喝完一杯水润了润嗓子后，看向江妩，“你没发觉，我们的眼睛都很像么？还有我弟弟，端王。”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后，江妩愣在了原地，大脑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可是，前太子不是死了么。
当初自己被扔到了东陵阁，是切身感受到了那场大火的绝望的。
“你娘亲，是太子妃的贴身丫鬟，杨柳，她是家生子，对太子妃尽职尽忠。”
“那为什么？”
江妩不敢问出口，为什么娘亲这样忠于主子，还能爬上太子的床，拼死怀了自己。
悬空目光晦涩，垂眸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因为太子妃猜透了先帝的想法，想办法保全了我，为了避免意外，她甚至冒险为我保全了子嗣，可牺牲的是她和我孩儿的性命。”
寥寥数语，江妩的心口揪在了一起，这世上怎么能有那么伟大的女人。
甘愿牺牲自己，为了自己深爱的男子谋划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能牺牲。
“如若不是我生在皇家，我与她做一对平凡夫妻该多好？”
江妩看到了他眼里的苦涩，无声落了泪。
对她从未蒙面过的太子妃，她是肃然起敬的，皇家的争斗远比她所想更可怕。
“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却要这样苟活着，我以为佛祖会洗清我的罪孽，让我奔赴极乐，可我还没够资格，所以我活过来了。”
江妩的喉头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怪都说悬空大师讲的佛经最是浅显易懂，他是用了生命来感悟。
“我听说你拒绝了端王？”
江妩点了点头。
悬空笑了笑，又咳嗽了好几声，“拒绝也是一种选择，选择过普通人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能给我多说说我娘的故事吗？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谨小慎微，我想了解过去的她。”
悬空的眼眸有些浑浊，看向了静静燃烧的烛台，“她很聪明，也很活泼……”
江妩从悬空的嘴里，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娘亲。
原来在没有自己之前，她是那样的鲜活。
而她原本也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的，但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小姐，奉献了自己的一生，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伟大。
江妩大为震撼，听得泪流满面。
这么动人的故事，在案卷里，只是冰冷的一句话。
末了，悬空说了一个让江妩都始料未及的消息。
“当年支持过我的宴家，为了想让他重查东陵阁失火案，被牵连后，满门抄斩，这都是我的罪孽。所以我不能跟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