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说完那句话后就离开了。
留下耳边一阵嗡嗡响的江妩,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江妩不确定自己听错了没,但石头的情况更紧急。
看着石头身上被打的鞭痕,江妩眉心一跳,怎么能因为这个小的事情把人打得这么狠。
铁大牛带了两个人过来,张罗着把石头抬到了树荫下,看着他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心里无比自责。
“都怪我,怪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不敢得罪的人,连累了石头。”
江妩默默帮石头清理好伤口后,转头看向了铁大牛,提醒了一句:“祸从,口出。”
铁大牛垂着头,满脸都是愧疚,“小柳医师,麻烦你帮我给他弄点好药,我私下给你银子。”
江妩摇头,不用他说这个,她也会努力医治好每一个人。
石头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江妩那一张素净的小脸,他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小柳医师,让你见笑了。”
江妩见他已经恢复了唇色,心里松了口气,将一个小瓷瓶塞进他的手里。
“记得,吃药。”
“一次,一粒。”
江妩这些日子没有多少时间做恢复联系,说话仍旧没什么进步,只能结结巴巴往外蹦。
但由于她待人真诚,军营里基本没有人笑话她,反而很尊敬她。
石头感受到江妩手心的温度,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耳尖瞬间红了红,说出的话也开始变得结巴:“我,我知道了,谢谢,谢谢小柳医师。”
铁大牛疑惑地看着石头,摸了摸他的额头,“小柳医师你再看看,他是不是发高热了?怎么脸这么红。”
江妩有些紧张地伸手就打算去摸石头的头,却被石头挡住。
“我没事,是太热了。”
铁大牛眉头皱得更紧了,“昨夜下了大雨,今儿在太阳底下不算热啊。”
“大牛,你别说了,扶我回军营,让小柳医师回去休息吧。”
“哦,好。”
江妩看着铁大牛把石头背了起来,还嘱咐了两句。
江妩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又想起了周祁年离开时那落寞的背影,不由反复思考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无缘无故说一句长兄如父吧。
江妩忽然驻足,随便找到了个小兵把自己的竹筐交给他,拔腿就往回跑去。
从军营的最后方跑到最前方,跑得江妩上气不接下气。
军队已经休整好,准备出发。
江妩在队首四处张望,只看到方霖骑着马,没有看到周祁年的马车。
他去哪儿了?
江妩这两日没有伪装,头发也只简单梳了个发髻,此时也顾不上方霖会不会认出来,冲到他面前拦住了马。
方霖刚想骂一句,就觉得眼前的人脸很熟悉。
“你不要命了?”
江妩着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对着方霖比划着手语。
方霖脸色一僵,连忙勒住缰绳,“你,你怎么来了?”
方霖说完这话,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索性翻身下马,悄然走到江妩身边。
江妩也顾不上那么多,只问了句:“周……”
方霖瞳孔微缩,惊讶得说不出话,“你,你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江妩知道方霖到现在还没把自己跟医师联系起来,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在哪?”
方霖讳莫如深地摸了摸鼻子,“他有事,让大军先走,他随后跟上。”
两个人像打着哑谜一样说了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见江妩的发丝都在滴汗,整个人狼狈得很,方霖又有些于心不忍,“你跟我来。”
江妩瞬间抬眸,盯着方霖,干哑的嗓子问道:“去哪儿?”
“别问。”
方霖将江妩抱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马。
本来在拉起缰绳那一刻,他的心咯噔了一下,还有些害怕周祁年会找自己算账。
但很快方霖便想明白了,反正江妩跟周祁年都断了,她还假扮了男装,自己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也不算逾矩。
江妩在江边看到了周祁年坐在马车前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霖咳嗽了两声,周祁年警惕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方霖把江妩抱下马。
他一脸阴郁,“方霖,我不是告诉过你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哪吗?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方霖摸了摸鼻子,“但是她不是一般人。”
周祁年这才注意到双颊红扑扑的江妩,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脸色更加阴沉了,“你怎么来了?”
江妩冲方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先走。
方霖也识趣,立刻翻身上马离开了。
周祁年没有理会江妩,走到了江边,随意捡了一块石头,打了几个水漂。
江妩也照做,却一个也打不起来,心里憋着好多话,江妩的动作都有些急躁。
周祁年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心先静下来。”
江妩就着周祁年的手,微微俯身,打出去了一个完美的水漂。
“看,这不就成了?”
“你心,静了么?”江妩转头望向他,眼神里满是询问。
周祁年倏然松开了手,席地而坐,“当然,不静下来,我怎么能打好水漂。”
“你,没有。”江妩笃定地说道,盯着周祁年。
周祁年不敢与她直视,偏头看向了江面。
江妩不是瞎子,周祁年的一举一动很反常,骗不过她的眼睛。
周祁年盯着水面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十岁之前,就喜欢跑到水边玩,我不仅水漂打得好,游水也是最厉害的。”
江妩手撑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祁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弟弟,他身体不如我,从小娘就不让我带他出去玩,有一次我把他扔进水里,想教他游泳,结果差点没把他淹死。”
周祁年指了指面前的江,“就这么宽的江,结果因为那件事我被爹打得好几天下不来床,他什么也不说,就拿起藤条往我身上招呼,我当时心里可不爽他了。”
江妩忽然伸手握住了周祁年的手,她注意到了周祁年说话有些颤音,像是带着哭腔一样。
周祁年别过脸,依旧看着江面,但情绪有些低落。
“后来,他来看过我,只告诉了我一句话,‘长兄如父,你要担起这个责任’,那个时候我当然理解不了这句话,还是娘偷偷告诉我,爹打我之后还自己抹眼泪。我当然不会信,他那样的铮铮铁骨,怎么可能抹眼泪。”
江妩从周祁年的说辞中,听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她敏锐地联想到了周祁年的做法,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江妩凑到周祁年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你是,宴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