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离得很近，他自然闻到了刚刚空气中那淡淡的药香，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江妩身上独有的，她泡药浴的那种味道，自己给她洗了那么多次，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即使这两日她没泡，这隐在空气中的淡淡药香也逃不过他灵敏的嗅觉。
从前倒是他小瞧了江妩，前有薛影替她拆招，后有霍炎不顾一切也要藏起她。
明明是下了决心要与她割裂，为什么心里想到她在别的男人的马车里，心口还会这么难受。
周祁年胸口一阵闷痛，移开目光，拼命压制着那股想掀了对方马车的冲动，冷着脸喊了句：“方霖，走。”
方霖原本还得意洋洋，以为周祁年要跟霍炎呛上两句，谁知道才刚敲打一句就要走。
他只好讷讷答道：“是，督主，麻烦霍公子的马车过去一点点，不然我们过不去。”
霍炎命马夫把马车往里牵了牵，颠簸中，风吹起了车帘，周祁年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看了一眼。
那单薄的身姿，不是江妩还是谁。
只见她埋头趴着，手捂着本就不能说话的嘴，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偷情也莫过于此，周祁年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不该有的画面，她与霍炎做到那一步了吗？她昨夜是在薛影那里还是在霍炎那里，还是他们俩……
周祁年不敢深想，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此时他很想把她拽出来好好质问一番，问问她到底心里向着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一个男人走，还夜不归宿。
周祁年并没有发现自己内心的矛盾和疯狂，让他失了分寸，差点就让理智荡然无存。
如果不是方霖小声提醒着，他也许会立刻跳下马车，追上霍炎，把他揍成猪头。
心一乱，做什么都不顺，全由着心情来，所以周祁年想出了用柳姨娘要挟江妩的法子。
就连他自己也没注意，那个时候他心里的火已经到了极致。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周祁年叫停了方霖，“让贾一跟着霍炎，事无巨细逐一汇报。”
方霖想不通，这贾一以前是被周祁年派去保护江妩的暗卫，自从上次出了事之后，就再也没出过任务，怎么忽然又派去跟踪霍炎。
江妩听到周祁年的马车声走远，才松了口气。
霍炎敲了敲车窗，小声道：“走了，你放心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管他找不到。”
霍炎的速度很快，赶在贾一跟上自己之前，把江妩秘密送到了城东的聆风酒铺。
聆风酒铺是前教坊司花魁娇娘开的一家酒铺，娇娘的拿手绝活便是桂花酿，近来这间酒铺经由京中纨绔口口相传，生意极好。
霍炎又是个好酒之人，一来二去跟酒铺老板娘混了个脸熟，想藏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再则，鱼龙混杂的地方，一般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子，比如聆风酒铺对面的风月楼，每月例行检查都是敷衍了事。
这条街有名一点的铺子都是由王爷罩着，就是周祁年来了也不会查得很细。
霍炎从未一大清早的就跑酒铺，侍卫青风被他派去做别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来拍门，霍炎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难为情地拍了拍门，小声喊道：“娇娘，开一下门。”
霍炎拍完门后，青风刚巧赶来，看到自家主子正小心翼翼地敲门。
若说主子不是爱慕酒铺老板娘，他能把马厩的饲料给吃了，整日来聆风酒铺喝酒就算了，怎么大清早的还要来敲门，没看到门口写的今日闭店吗？
“主子，这牌子写了今日闭店。”
江妩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她没来过这里，但见过霍炎的侍卫，就是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只见霍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江妩，扯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今日不赶巧了，老板娘不在家。”
青风连忙接话：“我都说过了。”
霍炎落了面子，扭头骂道：“青风，你早上是不是没吃饱？没吃饱的话，我建议你去长街上跑两圈。”
牛马侍卫青风两眼茫然，认真答道：“主子，我吃饱了的。再说就算没吃饱去跑两圈怎能饱腹？”
霍炎伸手敲了敲青风的头，“你个榆木脑袋！去敲门，敲到开为止，否则你今天别想吃饭了。”
江妩被这一幕给逗笑了，她弯了弯唇冲霍炎招了招手。
霍炎看得有些痴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身处温柔乡里，被青风推了推才回过神来。
霍炎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何事？”
江妩尝试着比划了几句手语，想告诉霍炎算了，不用麻烦了，她想回家。
霍炎费劲地理解了一番，最后拍了拍胸脯，“信我，绝对没问题。”
江妩知道他理解错了，无奈摇头，只好从马车里钻出来，打算找个趁手的东西写给霍炎。
回家见到姨娘比什么都重要，姨娘不能出事，江妩想过了既然周祁年要查，那便由得他查，只要自己跟姨娘在一起就好。
就在此时，门从里开了。
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倚着门打了个哈欠，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带着说不出的娇媚。
“哟，霍爷，这么早就来吃酒？抱歉啊，今日不接待客人。”
霍炎连忙凑了过去，讨好说道：“娇娘，今个儿不吃酒，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娇娘皱眉，挺直了背脊，神情有些严肃，“什么事？”
饶是青风见了很多次老板娘的风采，但每一次还是会被她不经意的一个小表情给看得满脸通红，青风埋头往后退了一步。
霍炎连忙把江妩带到了娇娘面前，“帮我藏个人，价格好说，你随便开。”
娇娘抄着手，冷哼一声：“霍爷当我这是什么地方？销金窟还是青楼？你忘了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我会干那种见不得光的买卖吗？”
江妩见到娇娘，嘴角翘了翘，没想到在此也能遇上，也算是缘分了。
霍炎只知道娇娘是前教坊司的花魁，并不知道江妩跟她之前见过，更不知道江妩的鸿影舞就是娇娘所教。
他之所以找到娇娘头上，是因为娇娘这人很纯粹，做生意说一不二，只认钱不讲情分。
他觉得这样最好，所以觉得只要自己钱给到位，她定能答应此时，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话还没说完就被娇娘给赶了出来。
娇娘被扰了清梦本就不开心，还遇到霍炎提此非分要求，冷着脸关门之时，她看到了江妩，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问出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