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书桌的正上方,那盏华丽的,欧式复古水晶吊灯上,一个人影,正静静地悬挂着。
正是何志远。
他穿着一身整齐的睡袍,双脚离地,脖子上套着一根粗麻绳,头无力地歪向一侧。
他的脸上,没有挣扎的痛苦,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的表情。
法医正在进行初步的勘察。
“霍队,根据尸僵程度和尸斑情况,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
“死者颈部有明显的索沟,符合自缢的特征。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搏斗、挣扎的痕迹。门窗都从内部锁死,是完美的密室。”
“初步鉴定,为自杀。”
自杀。
又是一个,看似完美的自杀。
如果不是因为“幽灵”那封狂妄的宣战布告,这或许,就会被当成一起,名人因不堪压力或抑郁而自我了断的,普通案件。
但,这不是。
霍骁的视线,越过了悬挂的尸体,落在了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
书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叠稿纸,和一个翻开的笔记本。
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但在笔记本旁边那片空出来的,光洁的桌面上,一样东西,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一个单词。
一个用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凝固的液体,写下的单词。
那液体,是血。
那个单词,是——
PRIDE
字迹,张扬而有力,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书法的笔锋。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张来自地狱的请柬,又像一个盖在死亡证明上的,来自凶手的,骄傲的印章。
“是幽灵……”孟伟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动手了……这是‘七宗罪’的第一起……”
整个专案组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路向上攀爬。
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在收到霍骁的指令后,他们立刻对名单上的几位“傲慢”的代表人物,进行了24小时的秘密保护。
这栋别墅的周围,昨晚就布控了四名便衣警察。
但是,没有用。
凶手,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
“幽灵”,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完成了他的第一场“演出”。
霍骁戴上手套,缓缓地,走进了这间死亡书房。
他没有去看那具尸体,也没有去看那个血色的单词。
他的双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一寸地,扫过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扫过书架上那些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
扫过墙上那些,何志远与各国名流的合影。
扫过书桌上,那座象征着他学术最高成就的,金色的奖杯。
这间书房,是何志远最私密,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这里,是他的王国,是他的思想堡垒。
而现在,他死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被他最引以为傲的“傲慢”,杀死了。
霍骁的脑海里,回响起自己对“幽灵”的侧写。
“他会选择一个,最像他自己的目标。”
“这,是他的开场白,也是他的,自我介绍。”
这场密室杀人,就是“幽灵”对霍骁下的第一封战书。
他用一种近乎炫技的方式,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场不可能的犯罪。
他似乎在对霍骁说:
看,这就是我的艺术。
你,看得懂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专案组的临时会议上,技术组的负责人,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指着大屏幕上的一段段监控录像,情绪有些失控。
“我们调取了别墅周围所有的市政监控,以及何志远自己家安装的安保系统录像。”
“从昨晚八点,何志远吃完晚饭,独自一人进入书房,到今天早上八点,保姆报警,整整十二个小时!”
“监控画面显示,书房的门,只被打开过一次,就是何志远自己进去的时候,他还从里面反锁了。”
“之后,这扇门,再也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
他切换了画面,屏幕上出现了别墅的外部结构图。
“书房的窗户,我也派人检查了。是老式的,带有金属护栏的窗户,护栏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窗户的插销,也是从内部锁上的。而且,窗户外就是一片空地,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落脚点。”
“我们甚至检查了通风管道,那管道的尺寸,连一个小孩都钻不进来!”
“也就是说,”负责人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荒谬的结论。
“在何志远进入书房之后,没有任何人,通过任何物理方式,进入过那间屋子。”
“这是一间,真正意义上的,完美密室。”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论,给镇住了。
如果凶手没有进去过,那何志远是怎么死的?那句用血写下的“PRIDE”,又是谁留下的?
难道,真的是何志远自己写下那个词,然后自杀的?
可动机呢?一个事业如日中天,以傲慢和自信著称的学者,为什么会突然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也许……也许凶手早就藏在书房里了?”一个年轻的警员,小声地提出了一个假设。
孟伟立刻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们也想到了。我们对书房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除了那些书,连个能藏人的衣柜都没有。而且,保姆每天都会进去打扫,她很确定,昨天下午她打扫的时候,里面绝对没有其他人。”
一个个的可能性,被提出,又被一个个地推翻。
专案组,再一次,陷入了困境。
“幽灵”的第一次出手,就给他们抛出了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
他仿佛在嘲笑警方的无能,嘲笑他们这些凡人,无法理解他那“神”一般的作案手法。
媒体的报道,已经铺天盖地。
“著名学者何志远离奇死于家中,现场惊现血字‘PRIDE’!”
“‘七宗罪’预告成真?南城陷入恐慌!”
“密室杀人重现!幽灵杀手在向警方示威!”
舆论的压力,如同山一样,压在了魏征的肩上。他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霍骁,你怎么看?”魏征揉着发痛的眉心,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男人。
霍骁没有立刻回答。
他正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一支笔,反复看着现场勘察时拍下的,那间书房的每一个细节照片。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门和窗上。
他关注的,是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