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挠挠头,「他们的联系方式老张有,当时他们有聊过,不过今天老张轮休,我去帮你问问。」
保安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转过身看向我们,「这样吧,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一个给我,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我和阿姨都有些失望,但也只能如此。
回去的路上,我垂着头,有点想哭。
4.
妈妈死了,爸爸毫不在意,她那么可疑地去了一个离家远的公园,他也只一笔带过。
其实爸爸妈妈以前很恩爱,我的童年过得也很幸福。
爸爸即使有时候工作很忙,但也会抽出时间带我和妈妈去游乐场。
他说现在没时间,只能带我们去游乐场玩。
等以后工作不忙了,我们一家人就去大理旅游。
妈妈说那里的空气特别新鲜,风景也很美,她想去好久了。
因为没有人照顾我,妈妈生下我之后就没有再上班,安心地当起了全职妈妈。
即使是每天照顾我,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家务,她的脸上也总是挂着满足的笑意,对我温柔又耐心。
爸爸每次下班,都会跟她一起分担,时不时给她带个小惊喜。
有时候是两串冰糖葫芦,我一串,妈妈一串,但妈妈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所以我的糖葫芦还有一半会被妈妈分走,和爸爸开开心心地吃。
有时候是他公司楼下的一朵玫瑰花,被精致地包好,在妈妈开门的时候从背后献宝一样拿出来。
虽然经常这样,但妈妈每次都会很惊喜地给予回应。
有时候是个妈妈喜欢的小蛋糕,我和妈妈一起吃,那时候妈妈笑得真好看,就跟小蛋糕一样甜。
我们的家庭不算很富裕,但是也算是小康,爸爸年轻有为,很快就成了公司的一把手。
养我们一家子绰绰有余。
爸爸心疼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带我,还要做家务,提出过请一个保姆。
以他的工资是完全支付得起的,但妈妈却拒绝了,她说爸爸工作很辛苦了,这些事她能做,而且也很愿意做。
她喜欢亲手一件件晾起我和爸爸的衣服,然后用熨斗将衣服烫得平整。
爸爸在外面挣钱养家,妈妈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说这就是家的感觉。
妈妈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自己孤身一人在城市里求学。
直到遇到了爸爸,然后有了我。
她说这就是她一生所追求的幸福。
可是,她所追求的幸福,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打破的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爸爸回家越来越晚,回家也两手空空。
家里的欢笑声也越来越少,妈妈变得越来越沉默。
有时候一顿晚饭,他们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央着爸爸带我去游乐场,爸爸也只是推说最近太忙,没时间去,让我自己跟妈妈去。
之前一直提的大理再也没提过。
大人间的静默我感受得很明显。
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也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抚摸着我的脸说没什么事,让我不要担心。
妈妈的笑变少了,但脸上的细纹却变多了。
我能感觉到她很累,于是我让她不要再这么辛苦。
她说没事。
我在饭桌上向爸爸提议,让爸爸雇个保姆吧,这样妈妈就不会累了。
爸爸也只是冰冷地瞥了妈妈一眼,妈妈没说话,他也便没有说话。
我悻悻地闭嘴。
于是我开始帮妈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
但即便这样,妈妈眼里的疲惫也越来越多,身形也逐渐消瘦。
有时候我看到妈妈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说小孩子做自己该做的事,大人的事不要多问,让我好好学习。
难道是因为我学习不好,所以爸爸妈妈吵架了吗?
我不想爸爸妈妈吵架,我想变回以前那个温馨的家。
于是我开始努力地学习,认真听老师说的每一句话,老师布置的习题做完了,我再去书店里买其他的题做。
我开始次次拿双百分。
拿着卷子回家的时候,妈妈终于笑了,夸年年好聪明。
笑着笑着眼圈又红了。
我不知所措地摸摸她的脸,她摇摇头对我说:「年年,爸爸妈妈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对不起年年,我的宝贝,是妈妈给你压力了,你还小,这个年纪不要这么辛苦,你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就好了。」
我看着妈妈,有些不理解。
怎么我考到了好成绩,妈妈还是不开心呢?
我兴奋地拿着满分试卷给爸爸看,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还行。
没有夸赞也没有笑容。
呜呜呜臭爸爸!
我发誓以后拿了双百分再也不给他看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妈妈脸上的笑容又多了。
她开心地抚摸着肚子对我说:「年年,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呀。」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脆生生地说:「我想有个弟弟!」
弟弟长大后,妈妈受委屈了,他就可以和我一起保护妈妈了。
妈妈还是笑得温柔,喃喃道:「弟弟好,可以保护我们年年。」
我满心期望着弟弟赶紧出生,好给我们这个暮气沉沉的家注入一丝活力。
可是我还是没有等到弟弟,他跟妈妈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失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挚爱的两个人。
我知道,我的童年就此结束。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5.
艺华阿姨发来了一段视频,无人机里果然拍到了妈妈跟着一个女人来到了公园的树下。
那个女人就是杨婉月。
因为无人机是在取景,所以也只拍到了零星的片段。
妈妈具体是怎样出事的,我们心里都有了数。
杨婉月惊慌失措地离开,足以证明妈妈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
可仅凭这点证据,而且妈妈确实是因为流产失血过多离世,这根本不能给杨婉月定罪。
艺华阿姨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但你还是要沉住气,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离那个女人远点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个视频并不足以立案,更何况爸爸此时跟杨婉月真浓情蜜意,说出来也只是轻拿轻放,对杨婉月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握紧了拳头。
杨婉月,既然法律制裁不了你,那么就让我来好好陪你玩吧。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妈妈离开已经有几个月了。
而杨婉月也并没有消停,隔三岔五地就给我买礼物寄到家里,我都表示很开心。
爸爸见我对杨婉月并不排斥,对我倒也温和了些。
他以为我对妈妈的感情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
但他不知道,我只是对他的恨意越来越深,这恨意支撑着我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冷静。
想念妈妈时,也只是夜里偷偷哭一哭。
终于有一天爸爸告诉我,他准备跟杨婉月结婚了。
过几天她的家人会来商量结婚的事,让我到时候要有礼貌。
我笑得开心,表示他俩结婚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她不跟我爸锁死,我怎么能更好地报复她呢?
在爸爸进房门前,我叫住了他,「你是不是早就不爱妈妈了?」
他一怔,冷声道:「小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
明明以前他常把爱妈妈挂在嘴边的。
我掩上门。
既然你没爱了,那么,我对你也只有恨意了。
爸爸。
见面地点定在了我们这儿的一家高档的酒店,我小时候跟爸爸来过一次,只记得这里的菜每一道都很精致可口,富丽堂皇。
原来不止杨婉月的父母来了,她家的其他亲戚也来了一些,乌泱泱坐满了一个大圆桌。
杨父杨母不算老迈,也才五十多岁的样子。
看上去果然如我所知道的一般,严肃中透着干练,不减锐气。
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好像并不是太赞成她跟爸爸结婚。
爸爸和杨婉月去外面跟酒店的人沟通。
我听到其他人劝杨父,「我看这小沈也是一表人才,听说之前年纪轻轻就进了公司的管理层,年薪也不少,现在能干着呢,你就不要绷着个脸了。」
杨父哼了一声,脸色稍微有些缓和,声音不怒自威。
「要不是你们劝着,我是真不想来,他沈彧就算年轻有为,但他的妻子刚去世,就想跟我们月儿结婚,可见这人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他赚再多钱我也看不上!」
杨父在人情世故这一方面确实做得不落人口舌,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养出一个甘愿做小三的女儿。
杨母虽然也不乐意,但还是在旁边劝着,「你少说两句,婉月跟我说了,小沈妻子刚去世,他伤心欲绝病倒在床上,婉月作为他的秘书,去照顾他,两个人才有的感情。可见这小沈呀,也不是个薄情寡义的。」
我挑了挑眉,杨婉月这颠三倒四的功夫还真厉害。
愣是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说成了大情种。
杨父紧皱的眉头还是没伸展开,「可是他还有个女儿,月儿这嫁进去就当后妈……」
说着大家的眼神都定在了在旁边吃瓜的我身上。
我摆出礼貌得体的样子,「爷爷奶奶好。」
一声爷爷奶奶把杨家夫妻俩喊得一怔。
怕是他们也想不到他们才五十多岁,就已经变爷爷奶奶了。
他们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般,但还是讪讪地跟我也打了招呼。
餐桌上看起来爸爸说服了杨父杨母,他们的脸色可比进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大人们一边吃酒,一边笑着讨论爸爸和杨婉月的婚事,一派和气。
我坐在杨婉月旁边,想去够眼前的菜,可那个龙井虾仁圆溜溜的总是夹不起来。
杨婉月见状立马伸手帮我夹到碗里,我不客气地一口吃下去。
「唔,这个虾仁绿茶味好重啊,难吃死了!」我「呸」的一声将那个她夹的虾仁吐出来。
我这一番话虽是不经意但也足够含沙射影,杨婉月脸上瞬间红白交替,好不精彩。
她动作一顿,拿着筷子的手还未收回去。
我清脆的童音穿透大人们的客套,他们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爸爸瞪向我,冲我喊道,「年年,怎么这么没礼貌!」
杨婉月笑着打圆场,跟爸爸说没关系。
我却盯着她的脸,「阿姨看起来好眼熟啊。」
杨婉月笑笑,「上次我们见过面的,当然眼熟了,以后我们可要一起生活呢,年年。」
我却在思考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妈妈手机里的那个阿姨,跟爸爸一起躺在床上的那个!」
杨婉月的脸瞬间惨白,眼神惊恐,求助似的看向了爸爸。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包厢更安静了,大家都看了过来。
爸爸冲我暴喝,「年年,你在胡说什么?」
我眨眨眼,「我没有胡说啊爸爸,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妈妈看到这个照片哭得可伤心了,妈妈手机我还带了呢。」
说着,我拿出妈妈的手机,翻出那些短信。
杨父颤抖着声音喊我,「拿过来我看看。」
「好嘞。」我屁颠地跑过去,躲开后面杨婉月拦住我的手。
「爷爷你看,这是不是杨阿姨呀。」我装作不解地强调,「为什么他俩躺一起我妈妈会哭得那么难过啊?」
杨父看得真真切切,那短信发送的时间根本是在妈妈去世前。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目眦欲裂,指着杨婉月怒吼,「你给我回家去,做什么不好,上赶着给别人当小三!丢人现眼的东西,以后你们给我断干净!」
杨婉月哭着扑过来,「爸,你别信她的,小孩子不懂事在瞎说,我不想跟他分开。」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杨婉月的脸上瞬间出现了显眼的巴掌印。
有点吓人。
我退到后面去,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爸?!」杨婉月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眼神中含着愤恨。
「我死也不会跟他分手的!」
杨父气得脸色涨红,捂住了胸口,「好好好!既然你不跟他分开,那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这场宴席最终不欢而散。
回到家后,爸爸把我狠狠骂了一顿。
我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爸爸,以为这样就能跟杨阿姨亲近一些,想跟她搞好关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去跟杨阿姨道歉。」
爸爸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是想从中得到答案。
他想知道我究竟是故意这么做的,还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看不清情况。
我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委屈地看向爸爸。
「我打电话给阿姨道歉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爸爸最终还是将他的手机递给了我。
在爸爸递手机的那一刻,我知道他信了我。
我打电话给杨阿姨,打了几个都没接,我锲而不舍。
终于第四个电话她接了。
我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
她有些惊讶,「年年?」
「嗯嗯是我,我找爸爸要手机跟您道歉。」
她知道爸爸就在旁边,闹出这么大的事,她还要跟我维持表面的和善,「年年,阿姨没事,你不要放在心里。」
「阿姨,你不会因为这就不要爸爸了吧,爸爸回去之后好伤心,把我骂了一顿,怕你真的听杨爷爷的话,跟他分手了。」我哭着说祈求她一定不要因为我而跟爸爸分手。
她沉默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年年,阿姨一定会和你爸爸在一起的,你让你爸爸接电话。」
我应了声,把电话交给了爸爸,自己转身回房间。
杨婉月,一定不要让我瞧不起你,一定要守护好你这偷来的爱情啊!
6.
过了几天,杨婉月直接搬进了我家。
她一脸悲切地看着爸爸,「阿彧,我已经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爸动情地抱住她,「委屈你了,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相拥的两人。
真没想到啊,他俩之间的爱情竟如此伟大,杨婉月竟真的跟家人断绝了关系。
我露出一抹笑,没关系,你们好好恩爱吧,把握住这最后的甜蜜时光。
我转身回屋,目光沉了沉,让杨婉月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失去她唯一的后盾,这只是第一步。
杨婉月偷来了家里的户口本,第二天就拉着爸爸去领了结婚证,想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她对爸爸说,「阿彧,我太想跟你在一起了,只要我们领证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婚礼我们可以慢慢来。」
杨婉月住进来,我才发现她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温柔婉约。
她在家里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把生活过成诗一般美好。
但离开了父母的照顾,完全原形毕露。
她很邋遢,只顾着自己身上干不干净,好不好看。
衣服只知道丢进洗衣机,连洗衣机怎么用都不知道,爸爸好几次在洗衣机里找到了自己要穿的衣服。
当然都没洗。
而她自己衣服多,每天换着轮流穿,有点味道了也没关系,喷点香水还能继续穿。
每天依旧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她也给我买了些新衣服,但穿了不到半天就被我弄得五颜六色,脏兮兮的。
我扑到她怀里,「阿姨,你看你给我买的衣服都弄脏了,你能给我洗干净吗?」
她面露难色,「我这怎么会洗衣服,阿姨不是给你买了新衣服吗?你一天换一件。」
我扁了扁嘴道:「可是年年就是想要穿洗干净的衣服呀,以前妈妈在,都给年年洗干净,可香啦!」
于是她艰难地点点头,表示给我手搓。
结果搞了一地的泡沫,都下不去脚。
她不会做饭,想点外卖给我吃。
我流着泪说:「阿姨,我想吃您做的饭,只有在家里做出来的饭才有妈妈的感觉。」
于是她尝试着煮饭烧菜,看样子她确实想当个贤妻良母,可惜她煮出来的饭不是黑的,就是煮成稀烂,完全吃不了。
家里没有收拾的人,变得一片狼藉。
能看得出来,她有些崩溃,完全不知道结婚之后竟然是这样的生活。
我坐在饭桌上苦着脸,「爸爸,我好想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和红烧鸡翅啊,要是妈妈在,我肯定能吃两大碗。」
爸爸沉着脸,显然这几天被折腾得够呛。
他拧着眉问杨婉月:「你平时在家什么也不做的吗?」
杨婉月支吾着,「平时在家里都是我妈给我收拾,我哪做过这些啊。」
听到她这么说,我鼻头一酸,以前我也是有妈妈的。
一半演戏一半真心,我哭嚎着:「啊呜呜呜,我想妈妈了,爸爸我想妈妈了,要是妈妈在,我身上的衣服都是香香的,干净的!」
爸爸也有些动容,估计是想到了妈妈以前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笑盈盈地在门口迎接他。
妈妈在的时候,他从来不需要操心这些。
他摸了摸我的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杨婉月的眼神也多了些埋怨和嫌弃。
杨婉月也很委屈,被我爸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嫌弃刺激到,竟哭出了声,「为了你,我抛弃了养了我一辈子的爸妈,在你家里做着我从不碰的家务,你就这种眼神看我吗?」
爸爸没有讲话。
这几天争吵不断,杨婉月每次都拿跟她爸妈决裂说事。
不光是我,爸爸听着也烦了。
他们开始了第一次冷战,维持了两天,以爸爸答应请个保姆而结束。
我心里替妈妈不值,她忙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舍得请个保姆,爸爸也对请保姆这件事闭口不提。
杨婉月来了不到半个月,便请了保姆。
7.
保姆我提议找了个年轻点的,表示年纪要是太大,恐怕有代沟。
最后选了位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她做饭很好吃,家里也会收拾得干干净净。
仿佛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
阿姨经验很丰富,把我们一家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有时候晚上爸爸喝醉了回家,她会给爸爸提前煮好醒酒汤,帮爸爸脱下西服外套挂在衣架上。
她还会按摩,爸爸喝多了酒头疼,她一按,爸爸就舒服多了。
我歪着头笑着跟杨婉月说:「这个阿姨好像我妈妈啊,以前爸爸喝酒应酬,妈妈也是这么给他按摩的。」
杨婉月开始疑神疑鬼,觉得爸爸平时跟阿姨接触太多了。
几次为了阿姨给爸爸拿个衣服,提醒爸爸出门带伞这些小事而吵架。
我在旁边添油加醋,拿着妈妈的戒指给她看,「这是爸爸当年亲手给妈妈做的戒指,据说爸爸当时为了做这个戒指,手都磨出血了呢。」
装作看不见她嫉妒的眼光,继续问道:「阿姨你看这个戒指好看吧?里面还有爸爸和妈妈的名字呢!」
当天晚上我就听到她跟爸爸提要求,让爸爸也给她做一个更好看的戒指,还要带上钻。
爸爸苦不堪言,白天上班本来就累,回来还要跟她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而争论,现在又要被要求做戒指。
他一下子就发火了,「我天天忙死累活的,你天天就在家无理取闹,闲着没事干净找事给我做,你还想不想过了?」
杨婉月被吓住了,不敢再提了。
陈阿姨也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差错。
一天晚上,大家都坐在餐桌上吃饭。
我吃得很满足,边吃边对坐在一旁的陈阿姨说:「阿姨,你做的饭真好吃,就跟我妈妈做的一样美味,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
此话一出,陈阿姨倒是没多想,以为我在夸她的厨艺,乐呵呵地表示下次我想吃什么直接说。
爸爸也没什么反应,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杨婉月却绷不住了,炸了锅,摔了筷子愤恨地看了我们桌上一圈人之后,离开了餐厅。
饭后,我听到了杨婉月的叫声,「你们父女俩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是吧?」
爸爸含着怒意的声音压低,「你吃错什么药了,年年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就这么大反应?」
「我这么大反应?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大晚上的拉拉扯扯,又是煮解酒汤又是按头的,把我这个老婆放哪儿了?」
「你够了啊,我只是喝醉了,陈姐怕我头疼,专门爬起来给我做醒酒汤,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都不会做,让你来你会什么?」
杨婉月的哭声传过来,「好啊,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嫌弃我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爸爸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当初贴着我,赶都赶不走,你当初不也知道我有老婆的吗?现在你就看不下去了?」
我知道,这么长时间来,杨婉月的生活作风和捕风捉影,处处怀疑爸爸和阿姨有私情,让爸爸对她的忍耐度已经接近零了。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侮辱她,「说到底,你就是小三做惯了,所以看别人也觉得像,认为别人也跟你一样的想法。」
杨婉月的哭声更大了,大骂着爸爸不是人,又搬出了自己为了他离开亲人之类的话。
紧接着门「砰」的一声关上,爸爸出去了。
只留下杨婉月一个人在歇斯底里地哭嚎,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她时的婉约美好。
我啧了一声,戴上耳塞,甜蜜入睡。
讨厌的人痛苦,我就舒服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8.
他们这次冷战了半个多月,杨婉月的刻意示好才让冰冷的气氛缓和下来。
她对陈阿姨态度都好了一些,也开始学着跟陈阿姨一起做饭烧菜,倒有些想好好过的样子。
但我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事儿,于是偷偷地在家里安装了微型监控器。
也嘱咐艺华阿姨,让她多注意杨婉月的行踪。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后,她就找了个借口将陈阿姨辞退了。
爸爸有些头疼,但也不想再因为这些事跟她争吵,索性就随便她了。
只是回家也越来越晚,面对又变成一团糟的家,想来不论是谁也不想回来吧。
但让我意外的是,爸爸对杨婉月的冷淡,并没有让她歇斯底里,情绪崩溃,反而每天心情更加愉悦。
天天出门逛街买东西,也到很晚才回来。
终于有一天,艺华阿姨跟我说,她看到杨婉月跟一个男人经常一起出入商场酒店。
我眼神一亮。
还没等我开始计划,杨婉月就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
爸爸很开心,他骨子里大男子主义,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儿子的,所以他非常重视杨婉月这个孩子。
他和杨婉月仿佛又回到了你侬我侬的时光,爸爸下班到点便回家,甚至愿意为她下厨房煮燕窝。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
杨婉月也很少出门了,她安心在家养胎。
有了孩子之后,她也不想再装了。
开始使唤我,让我做家务,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她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使着坏呢,现在我怀了你爸爸的孩子,看你还怎么嘚瑟,等我的孩子一出生,你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既然扯破脸,我不敢有任何松懈,每天放学回来都会查看摄像,希望能抓住点杨婉月的把柄。
她说的话没错,杨婉月一旦生下个儿子,这个家里就真的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的处境会更艰难,更别说找机会为妈妈报仇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该怎样自保的时候,杨婉月送给了我一个机会。
杨婉月胆大包天地带男人回了家。
我只把监控放在了客厅,那个男人一进门两人就亲作了一团。
那男的小心翼翼地问:「这样我们的宝宝没事吧?会不会伤害到它?」
杨婉月仰起头有些意乱情迷,「不会,我问过医生了,他说轻点不碍事。」
我心头大震,这孩子竟然不是爸爸的!
难怪她之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跟爸爸吵了,原来是这样。
我捂上眼没敢再看。
只知道他俩一路亲到了卧室。
我摸清了规律,几乎是每隔一两天,那个男人就会来家里,有时候是来认真地照顾杨婉月,有时候……我一个小孩子自然是不敢多看。
只觉得我那没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太受苦了。
杨婉月仗着爸爸对她越来越纵容,对我的冷嘲热讽都视而不见,她有些飘飘然。
我觉得时机到了。
那天早上,我偷偷地把爸爸带回来的合同从包里拿了下来,放到了不起眼的餐桌旁。
毕竟爸爸喜欢把包就放在餐厅,偶尔忘带了什么东西也很正常。
那一整天我都没怎么听进去课,整颗心都在紧张兴奋地怦怦跳。
真想马不停蹄地回家去看看战况啊。
回到家,家里寂静无声,一片狼藉,满是打斗的痕迹。
沙发歪了,椅子倒了,茶几上的水杯也被摔了粉碎。
突然一抹红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零零星星的几滴血色散落在杂乱的地板上,鲜艳得惊人。
血。
又是血。
妈妈当时出事也流血了。
我一时间头晕目眩,地上的血迹和妈妈裙子上的血迹重叠起来。
难道她也流产了吗?
我颤抖地点开我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给爸爸打了电话。
电话中爸爸声音疲惫,告诉我他在医院,杨婉月真的流产了。
后面不知道爸爸还有没有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紧张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啪」的一声断了。
我没有想害那个小生命的,即使我非常讨厌杨婉月,但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以为只是让爸爸看清她的真面目,到时候就把她害妈妈的视频拿出来,她俩离婚,让爸爸把她告到牢里去
我惊慌失措地把电话打给艺华阿姨。
我语无伦次,阿姨在电话中安抚我,很快就过来了。
看到她,我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我,「好了年年,这都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杨婉月咎由自取,都是你爸和她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是让你爸爸看到真相而已。」
我有些恍惚,她把我带回了她家。
一晚上都在开导我。
第二天我要去医院,阿姨也想陪我去,我笑着说:「阿姨,我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处理这件事情,伤害妈妈的人我不会放过,我要亲自去了结这件事情。」
艺华阿姨含泪看我,虽然不放心,但还是送我去了医院之后就离开了。
我已经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我不该对一个害死了我妈妈的人心怀愧疚,当初她亲手伤害了我还没出生的弟弟,她也不曾心怀愧疚。
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件事而放过她?
10.
病房里,爸爸正在给杨婉月倒水。
她躺在床上,脸上有些红肿,嘴角也裂了个口子,看起来很虚弱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爸爸,「阿彧,昨天只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只是太爱你了,你现在对我也没有以前好了,我太怕了,所以……」
我爸冷笑一声,「所以你就出轨是吗?你告诉我,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婉月瞬间慌了,不顾手上的针头,就想握住爸爸的手。
「是你的,当然是你的,阿彧,我这么爱你,他只能是我们俩的孩子,你不能因为我犯的一次错就不要我。」
她觉得梨花带雨,穿着病号服的身体显得格外单薄,爸爸瞬间就有些不忍心了。
低声安慰她。
没想到爸爸连绿帽子都能忍,他俩的感情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
我推门进去,出声问她:「阿姨,你昨天痛吗?」
她一怔,随即点点头,眼含泪光地看向爸爸,「真的好痛,那一刻我觉得我都要死了。」
「原来你也痛啊,那你有想过我妈妈被你害得流产的时候她痛不痛?」
「你每晚睡在我妈妈睡过的床上的时候,有没有害怕过?」
她一下子心虚了,苍白的脸更白了,眼睛乱转,仍然嘴硬,「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妈妈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软软地扑过去靠倒在爸爸怀里,「阿彧,我有些头晕,能不能让年年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会。」
爸爸看向我,有些不悦,「年年,你先出去让你阿姨休息会儿,好端端地又提你妈妈干什么?」
我冷笑着看向杨婉月,「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吗?当时妈妈为什么要去杏花公园,你敢发誓不是你带她过去的吗?」
见她还是不承认。
我拿出视频,里面能清晰地看到她俩并肩走着。
我按停了视频逼近她,「你还要再看一遍你是怎么害我妈妈流产的吗?」
其实我并没有证据直接指认是她害的妈妈,我只是在赌她心虚罢了。
她一见到视频,神情慌乱,大叫,「我怎么知道她那么不经推,我就气她死活不愿意离婚,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不知道她怎么就摔了,我吓死了,就赶紧跑了,你妈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是她自己流产死的。」
果然,果然是她害的妈妈!
爸爸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把推开她,捏紧了她的肩膀。
「真的是你害死的映柔?你怎么这么歹毒?」
杨婉月吃痛地哭出来,「我也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阿彧,你别这样,我好痛!」
我说:「爸爸,你打算原谅她吗?」
他有些犹豫,看着杨婉月有些迟疑。
我又冷笑了一声,「爸,你可真是大度,是不是你绿了妈妈,所以你自己被绿也觉得无关紧要啊?」
我又拿出了之前备份好的每一条视频,一条条地指给他看。
「这是他第一次来家里,七月四号,他俩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我放学之前他才离开。」
「这是第二次来,七月六号,第三次来,七月九号。」
我数了数视频条数,「两个多月,来了有四十天呢!」
爸爸看着视频里纠缠着的两个人,又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幕,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他咬牙看向杨婉月。
「你这个婊子,老子要杀了你!」
杨婉月痛哭出声,满脸泪痕惊惧地往后退。
妈妈的死加上爸爸头上的绿帽子,再加上那个昨天因为意外离开的孩子,终于让他下定决心离婚了。
可杨婉月却死活不愿意离婚,于是走正常的起诉离婚流程。
原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我没想到杨婉月这么疯。
她跟她那个情人谋划,想把爸爸撞死。
她告诉那个情人,爸爸资产近千万,他俩还没离婚。
一旦爸爸死了,财产自然就全归她,到时候她作为家属,出具一份谅解书,顶多赔偿个几百万,到时候他俩就可以双宿双飞。
而我一个孩子,根本不足为惧,找个机会把我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就万事大吉了。
她们以为这样天衣无缝,没想到我报了警。
警察也不是吃素的,稍一排查,就查清了真相。
那个男的第一次干犯法的事心慌,撞偏了卸了力,所以爸爸没有让他们如愿当场死亡,而且被救了回来。
高位截瘫。
爸爸悔不当初,躺在病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凑近了听,才听清他在叫妈妈的名字。
我嗤笑一声,「爸,你别叫妈妈的名字了,我怕她听见了觉得恶心。」
闻言他满是伤痕的脸皱了起来,看起来面目可憎。
我站远了些,叫他,「爸,你又失禁了。」
他情绪激动,一行清泪从他丑陋的脸上流了下来。
不知道是在心痛他自己,还是心痛妈妈,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个男人的感情一文不值。
曾经意气风发的那个男人,早就死了。
我向法庭递交了她那天的录音以及视频,最终因犯过失伤害罪和教唆他人犯罪,情节恶劣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曾经温暖健全的家,光鲜亮丽的外表,她都没有了。
她这一辈子都将在监狱里度过了。
判决结果出来的那天,我去看了妈妈。
其实杨婉月的手段并不高明,可就是爸爸的偏爱给了她盔甲。
而妈妈太爱爸爸了,所以哪怕是她的随便一句话,也能把妈妈刺得遍体鳞伤。
而我不同,我对爸爸的爱,早在这几年间慢慢消弭,而妈妈的死让我对他的最后一点感情都转化成了我漫身的恨意。
我看着妈妈墓碑上的照片,轻轻跟妈妈告别。
我办了休学,准备去妈妈一直想去的大理看看,看看是不是跟妈妈说的一样,那么的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