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大人……”吴九儿和元昌的哭喊声回荡在整个公堂。
沈禀言铁青着脸，四下无一人敢说话。之前那些沸沸扬扬的人群，见沈禀言来了，顿时不敢吱声，甚至开始后退。
县令恭敬的上前，鞠躬行礼，“沈将军。此事已经查清，是元家两口于其香居吃霸王餐闹事，这才用身上值钱的东西抵债。”
“且元姑娘的人从元家搜出来的，都是令夫人之物。”
吴九儿那些钱，都是纪韵容给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沈禀言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甩了甩袖子离开。
纪韵容急急忙忙跑过来，扶着元蓉起来，心疼的眼泪掉在元蓉手臂上。指尖抚过元蓉手上那些浅浅的伤疤，纪韵容只觉得这些伤口都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疼的她无法呼吸。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们，才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纪韵容哽咽的说。
沈禀言在一旁背对着几人，脸色有些难过，回头朝县令道：“那两个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留情！”
县令连忙点头。
元蓉默默把袖子放下来，道：“都过去了，她现在伤害不了我们。”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期期艾艾，胆小如鼠的小女孩了。
纪韵容扶着元蓉离开，经过沈禀言时，元蓉侧目看了他一眼。沈禀言依旧别着脸，不愿看两人也不愿说话，甩了甩袖子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天色渐晚。
依依不舍分别，元蓉和元兰回了巷林街。昏暗的小院里，元兰看着元蓉，心底惊讶她今天的表现。元蓉看出她的欲言又止，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一定在想，我如果跟着母亲回去日子会好很多。但我心里其实明白的很，就算以现在的状况回去了，也不会比如今更好。”
“所以，我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我也不会让你为了我妥协。我和你始终是站在一起的，难道你在京城日子不好过，换了我过去就会好过吗？”
元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蓉总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际上却早已长成心智坚韧的一个人，在元兰完全没注意的时候。
她忽然鼻子一酸，握紧元蓉的手，“阿姐……”
元蓉一把抱住她。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妹妹，是我最亲最亲的家人。”元蓉哽咽的说。
比起刚刚相认没几天的母亲，她宁愿选择站在妹妹这边。
夜凉如水。
元兰元蓉两人待在自己房间里，看着外头明亮团圆的月亮，心底却默默坚定了为对方着想的念头。
次日。
平安县最好的迎来客栈，元蓉一身清浅素衣，敲响了三楼天字一号房间的门。
沈禀言身边的小厮打开房门，看见元蓉后一愣。元蓉轻声道：“我想单独见见沈将军。”
沈禀言坐在桌边，沉声道：“进来吧。”
小厮打开门让人进去，然后低着头出去，守在门口。
元蓉进去，看见沈禀言的床边已经收拾好了包裹。沈禀言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看了眼元蓉道：“找我所为何事？”
元蓉目光扫过这个房间，比普通的客房大了足足一倍不止，里面的家具摆件用的都是最好的，还配有熏香。
元蓉答非所问，道：“沈将军知道，这样一个房间需要多少银子吗？”
沈禀言一愣，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元蓉看向他，道：“二两。”
“住一晚二两银子。”
元蓉又道：“今年的米价是两钱银子一斗，二两银子便可以买十斗米，这是寻常人家里半年的吃食。”
沈禀言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沉着脸。
元蓉继续问：“那您又知道，这二两银子该如何来吗？”
这次没等沈禀言回答，元蓉便道：“给人浆洗一件衣裳只能拿到二文钱，店里跑腿的小厮一次从城南跑到城北只有十文，做装修的长工一天也只有五十文银子。”
“村里做农种庄稼的，全部的谷子卖了也才只有二三两，这就是他们一年到头所有的钱。”
沈禀言的脸色有些触动，沉下声音道：“我知道你们姐妹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许多苦，我沈家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
沈禀言从包裹里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
元蓉看着那一袋银子，发出一声冷笑，道：“闻别人冷暖，与自己无关，是吗？”
沈禀言微怒，正要说话，元蓉打断道：“您是锦衣玉食的将军，在您眼里这样一间屋子或许连您府里的下人房都不如。但您大概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普通的百姓，一辈子都出不起住这间房的钱。”
“我和阿兰以前在元家的时候，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半夜了才能在破烂漏风的房间里相拥而眠。相比较起来，确实连您家的下人都不如。”
“后来从元家出来，我们住在更加荒芜的破庙，冬天一刮风就冷的不行。我们获得了自由，再也没有人会打我们姐妹，但我们也同样面临着饥饿。”
“我们只能去山上挖野菜，走十几里的山路去镇上卖，换了钱才能买米面活下去。您嫌阿兰性子不够好，那您可知道要不是她，我们姐妹早就在元家被活活打死了？”
“您还嫌阿兰做生意，不规矩。可如果她不做这些，我们姐妹早就饿死在去年那个大雪的冬天。您在京城住着琉璃玉瓦的大宅子，暖炉好炭，怕不是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人在艰难的活着。”
元蓉渐渐红了眼眶，声音也变的哽咽，看着沈禀言一字一句道：“您有什么资格嫌阿兰不够好？我只恨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办法保护好妹妹，让她这些年过的这么辛苦。”
“您不知世事冷暖，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便说阿兰的不是。在我眼里她是最好的妹妹，她一个人养活了我，养活了娟婶，养活了院子里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