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妃在萧元显面前打亲情牌,打感情牌,苦心孤诣地对萧元显说的那些,作为皇帝的萧元显,对舒贵妃的这些小心思,又如何不知其用意。
但他却不能有所表示,或者是说不能轻易有所表示。
后宫妃嫔,只要生下皇子的,无不有此心思。皇后无所出,意味着萧元显无嫡子,既然无嫡子,那其他妃嫔之子便有了争一争的想法。
皇后,虽无子嗣傍身,但有那妃嫔自愿把皇子过继给皇后,落在皇后名下,妥妥的嫡子无疑。
只是,西辰国立太子,选继承者,并不遵从嫡子继承制,只不过嫡子在皇位竞争中,多一个嫡子身份的优势而已。
萧元显一直未立太子,并不是因为无嫡子的缘故。西辰国关于皇子继位,并无严格的嫡子继承制,萧元显也并非是嫡子而继位的。
选立太子,选择一个合格的继承者,又何尝不是萧元显心中的一道痛楚?
他虽然皇子众多,但要从这众多皇子中,选一个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并非易事。
于萧元显而言,选立太子的原则,无非有三:
一,太子必得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如此,在登基之后,方能保证国运不衰,方能把萧氏基业一代一代传下去,永保萧氏江山不变。
二,太子还必得有大臣支持,但最后太子的人选,却不能由大臣定夺。
有大臣的支持,如此,便可保新君和大臣能和睦相处,不生内乱。西辰国要发展,要在四国之中壮大,必得有一个安定团结的局面,否则祸起萧墙之乱,外敌还未入侵,本国倒分崩离析而不能守。
但太子人选却又万不能由大臣定夺。如果是由大臣定夺,势必有大权旁落之忧,甚至江山易主的情况。如此,岂不是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尽,先辈打下的基业,最终却是拱手让于他姓,真可谓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岂不冤哉?如此,岂不成萧氏罪人?虽则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但萧氏基业,万不能断于自己之手。否则,九泉之下,又将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因此,此二者必得达到平衡方可。大臣可支持太子,却万不能左右太子人选。
三,所选立太子还必得心地纯良,不得心术不正,心术不正,中宫权力大了,便有弑父夺位之忧。
此忧虑,并非萧元显杞人忧天,盖因此种因太子所选不当,而弑父夺位者,在四国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故而,选立太子,一看才干,二看人品,三看处事。三方面的条件缺一不可。如此,方可以保西辰国达到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之地步。
继承者选立不当,轻者是于萧元显这个皇帝不利,更为可怖的是,于西辰国不利。一个国家就如一艘在大海中颠簸远航的船,太子(或皇帝)就是那掌舵的船长,大海航行靠舵手,掌舵者得当,船只便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而江湖多风波,掌舵者一个不慎,舟楫恐失坠,便也会令航行的船只倾覆,亦即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也。
选立太子,如此大事,岂是一介女子在卧榻之侧,一阵软香温玉就可决定的?
萧元显并不是一个具有宏才大略之能的皇帝,而他治下的西辰国,也是处在其他三国的夹缝中,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他虽无宏才大略之能,却有开疆辟土之想。既然在自己手上,无法让西辰国崛起,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选上。
选立太子,立嫡也罢,立长也罢,立贤也罢,都是只为求得西辰国的发展前景。
“如若嫡、长、贤集于一人身上,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萧元显感叹,如此,便也没有选立太子的抉择之虑了。
虽然萧元显皇子也是众多,但在他心目中,适合的太子人选,却只有两个,一个便是六皇子萧桐骥,另一个是四皇子萧桐旭。
这两个皇子都是从小在宫学里经过严格教育的皇子,策论及文采,抑或武略方面,都是各皇子中的佼佼者。
但他们却又各有所长。六皇子萧桐骥生性要平和一些,因着母妃舒贵妃的缘故,与萧元显这个皇帝接触的时日要多一些。这皇子,嘴巴乖巧,颇讨萧元显喜爱。
四皇子萧桐旭相比六皇子,沉稳许多,许是比六皇子大几岁的缘故,与他这个父皇的亲密度,确是不及六皇子。但这四皇子心思重,沉得住气。
这两个皇子,让萧元显拿不定注意,到底应该选谁。有时他觉得,六皇子聪明可爱,舒贵妃又是宠妃,就选六皇子当太子吧。可一想,把这偌大的西辰国交到六皇子这个小毛孩手上,又似觉不安宁。
自己年岁大了,舒贵妃尚年轻,如若一旦驾崩,年小的六皇子继位,那舒贵妃势必借助娘家的势力,后戚干政风波也势必会兴起。而这,绝对是萧元显不愿看到的。
而四皇子,果敢果断,相比六皇子,杀伐果断许多。或许,在他那里,萧元显能实现自己未能实现的开疆拓土的宏愿。
年岁大了,立太子,得列上日程了。不早立太子,也不助于王朝的稳定,在自己去世之前确立皇位继承人,虽然可以避免太子因为皇帝之位成为囊中之物而自大起来,却也让众皇子不再把治国放在第一位,而是把争夺皇位放在了第一位。
他已经明显嗅到了众皇子之间因争位而冒出的硝烟,各妃嫔也是在蠢蠢欲动。
萧元显还有另一个担忧,就是担忧因众皇子在皇位争夺中出现兄弟相残之事。尤其是在自己百年之后,那登上皇位的,对当年与自己争夺皇位的兄弟大开杀戒,是让不忍不愿看到的。
都道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虽是皇帝,可也是一位父亲,做为人父,看到自己的子嗣自相残杀,只怕心底的悲凉无从诉说。
是得早日考虑太子之位了。
萧元显抚摸着头上的白发,悲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