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张大人,可不是临风恰似仙,却是实实在在的仙了。各位,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连辰帝也忍俊不禁。
“各位同僚,莫要再取笑老夫了。老夫是仙,皇上是神,那各位岂非怪?今日,大家聚精会神,欢聚一堂。哈哈!”
尚书大人笑着回道。
“聚精会神?哈哈!聚的是妖精,会的是神仙。张大人此言,当真是巧妙绝伦!”
辰帝也莞尔一笑,也随着众大臣,为尚书那句聚精会神而笑。
“好皇上,可不要再取笑老臣了。”尚书直直向皇上讨饶。
“进之不愧为本朝第一学士,出言自是与众不同。”辰帝道,“君无戏言,朕今日可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进之的巧舌。”
“皇上既已如此说,老臣也只能欣然接受皇上的夸赞了。”尚书笑道。
“尚书大人自当欣然接受。尚书不接受,还有谁堪皇上的夸赞啊。”
荷苑亭里,君臣和谐,一派融洽。
辰帝赞尚书大人那句“巧舌”一出口,莫名的,他不由想起曾经也说过一个人巧舌如簧。
萧允楮!
这孩子,无论是首次被宣进宫面圣时的那一番言语,还是太后寿宴上与八皇子之间的唇枪舌剑,无不善于言辞,真正可称为巧舌如簧。
且那做诗的才能,与尚书大人相比,却也是毫不落下风。
脑海中只这么一闪,便又是被亭子内外众臣的欢笑声打断。
亭外的大臣,有的被太监引到湖中的小舟上,在那上面谈笑,有的就在原地,围聚而谈。
无论亭内亭外,无不欢声一片。
此情此景,在辰帝看来,无不彰显君臣和乐,盛世之象。
辰帝微微一笑。
登基以来,殚精竭虑,宵衣旰食,不就是为着今日之情形吗?
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强盛,朕这个皇帝,也无愧于先帝的重托了,朕,也无愧于当初那“青山矗立,不堕凌云之志”的誓言。
朕这一生,对得起先帝,对得起萧氏的列祖列宗了。
辰帝望着眼前一派欢乐的场景,不由思绪万千。
“陛下,皇后娘娘已在大殿备好百花糕,特命奴婢请皇上移驾宴会大殿,也请劳烦各位大人移步大殿。”
一个宫女来荷苑亭传皇后的懿旨。
辰帝点点头,韦公公扶皇上站起身来,“众位爱卿,皇后的百花糕已准备就绪,咱们君臣在宴席上再畅谈。”
众大臣直呼皇上圣明,乃贤明之君。
今日花朝节的宴会,除出席的朝臣之外,皇室子弟,以及皇后和高嫔位的妃嫔均会参与。
待皇上带着群臣到得大殿,皇子们便纷纷入席就坐。
待坐定,宫女太监们,便穿花似的把百花糕及佳肴端出来,放在各位的案几上。
尚书大人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眼睛在大殿上一逡巡,便看见十七皇子萧允楮并没有坐在皇子那一面,而是离跪地服侍的太监不远。
尚书大人心下愕然,十七皇子的座位,明显是不符皇子身份的,这是于礼不符的。
立马起身,向皇子处走去。
行礼罢,便道:“十七皇子,请移座。”
萧允楮向尚书大人笑笑,“多谢张大人。允楮自会移座。”
尚书大人对这十七皇子印象颇佳,盖因这皇子文采及形貌,在他这尚书看来,皆可称西辰一等。
当日十七皇子还是周府公子时,尚书大人便与他在诗会上一见如故,更因赏识他的才华,力主他在诗会上拔头筹,而后皇上执意要与这十七皇子相认,也是尚书大人出面反对,如若他进宫,必会于他不利。无奈皇上执意要做,尚书大人才作罢。
萧允楮向来是以诗会友,无论年长年少,无论高低贵贱,对这尚书大人也是颇多敬佩。故而当尚书大人指出他所坐席位不合皇子身份时,他也并未多言,只是笑着道谢,言自会上移。
尚书大人不知如此安排,到底是太监之过,还是萧允楮有意为之,故也不再多言,指出之后,便也退回自己的座位。
萧允楮却是原地不动。
离那些皇子席位远远的,身旁小礼子跪地在后,与其他太监们一起,在后等着服侍。
今日参加这宴会,按照礼数,他本是应在皇子位的最末一位,因着他年龄最小。
可是,他看了看,却并不在那里就坐,而是直直地往太监那处走去。
“十七皇子,十七皇子!”
小礼子以为十七皇子不知道皇室的礼仪,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并非皇子该呆的位置,连忙提醒,“十七皇子,这是黄门所在之位,皇子席位在上边。”
萧允楮笑笑:“就这里。远离他们,然后,早早离开便是。”
自从上次被皇上不分青红皂白责罚之后,自从他亲耳听见从皇上嘴里说出“庶孽”之语后,他内心对皇上那最后一丝的柔情便消失殆尽。
父不父,子不子。这是他当时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的话。
有了如此心思和想法之后,他似乎什么都看开了,就当自己是皇宫里的一个过客便好了。
如今他的眼睛里,看皇宫里的一切都是冷淡如常的,无喜也无忧,也无怒。
除了想起爹娘,除了看到潇王,他的眼神里才会发出光来,除此之外,他见一切,都是如平静的湖水,无波无澜。
一个皇家的宴会而已,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好了,既然非要出席,那就出席好了。
所以,当尚书大人指出他所处位不当,要上移时,他点点头,待尚书走后,却岿然不动。
他明白,尚书大人自是好意,自是为他着想,只是自己的内心,尚书大人却不可知,故而,他微笑面对尚书大人,行动却无。
坐在远离皇子之位的地方,他抬眼寻找潇王所在。
二人的眼睛对上,相视一笑。
潇王看他眼神平淡,无渊无潭,情知他现在一切看淡,却也不知于他而言,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又见他坐在远离皇子之位的地方,却也并不惊讶。
这孩子,自有自己的傲骨。
可萧允楮看潇王眼睛里,却有很多话要向他说一般,寻思着,找个恰当的时候,找潇王聊一聊。
毕竟,在他心目中,潇王是比皇上更亲近的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