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的话让庞鑫感到一阵窝在胸口的受辱,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嘲弄道:“这算给我留个闲职?还是放我在这养老?我已经失去所有了,你还要这样侮辱我吗?”
王媛面露讽刺:“我没你那么小气。留你是董事会的决定,你这些年对集团还是有一定贡献的,对实操业务了解也更多,这点我还得向你学习。更何况,目前法律上你依旧是我丈夫,短时间内是无法分割的。”
庞鑫说不出话,王媛的眼中则没有丝毫波澜,只静静望着他:“我不会用你所谓的‘大局观’给别人洗脑,但你应该明白,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庞鑫颓然一笑,挺直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是啊,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王媛再次笑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温和,有种锋芒毕露的锐利:“只要你愿意,在新岗位上依旧可以为鑫源服务。”
庞鑫点点头,疲惫地转身离开这里。
王媛款款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筒里属于庞鑫的那只黑色钢笔,丢入垃圾桶,放入属于自己的红色签字笔。
庞鑫一朝失势,闫伟伦也成了弃子,往日庞鑫让他做种种,连带着他自己做的种种,都成了压在他身上的负担。
他失魂落魄走出公司,无意识来到女儿的门口,在女儿学校银色铁栏阻隔下,远远向操场张望,从长跑的学生中,努力寻找着女儿的身影。
闫悠然看到了爸爸,她向父亲招手,可是碍于还在上课没有走过去。
闫伟伦始终满怀笑意地望着女儿,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掩饰他渗入每条皱纹的惆怅。
闫悠然抽出空隙跑向学校围栏的时候,闫伟伦已经离开了。
她看到父亲过了马路,她大声地叫了两声爸爸,闫伟伦没有回头,不知道是否听见。
伴随着放学铃,一群群学生从教学楼中走出,闫悠然走到门卫室的时候,门房递给她一个信封。
闫悠然一边走,一边打开信阅读。夕阳的余晖在闫悠然背后拉出一个孤独的小小身影。
信是爸爸写来的:
宝贝,爸爸想你了。这半年里爸爸陪你的时间好少,让你不开心的时间却好多,宝贝,爸爸好对不起你。
感受到里面真挚的情谊,闫悠然忽然压抑起来,她一字一句认真看着信纸上的内容,鼻子一酸,眼中蓄满了泪水。
苏菲出现在校门口,跟有些魂不守舍的女儿挥挥手。
闫悠然抬头看见妈妈,委屈再也压不下,远远跑来,忽然扑进妈妈怀里哭起来,苏菲眼里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母女俩心思各异回到家里。
闫悠然打开门,桌上已经是满满一桌饭菜。她却无心吃饭,眼泪婆娑地从书包里拿出父亲写给自己的信,交给了苏菲。
苏菲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悠然,你一岁生日的当天,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把我高兴得没办法形容。到现在我还记得爸爸抱着你开飞机你开心得满屋子叫的样子。我这辈子唯一留在世界上的就只有你了。
以后要听话,要好好念书,也要好好玩,要开心。你开心是爸爸最大的心愿。如果生气了,不要憋在心里,没人发泄的话就对着照片把火都发给爸爸。还有……不要嫁给你爸爸这样的男人……
苏菲觉得不对劲,她拿起电话,犹豫片刻后还是拨通了闫伟伦的电话。
心里的内容,越看越像是临终遗言,苏菲的心里涌起不安,急忙拿起电话拨通了闫伟伦的号码。
闫伟伦驱车行驶在江面上的高速公路,车越开越快,他却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一点,疲倦、空茫、万念俱灰,似乎再无任何事情能从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副驾驶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闫伟伦惊了一下,转头看竟是苏菲,铃声还是苏菲最喜欢的那首To be a better man。
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与苏菲的种种,闫伟伦内心开始涌起压不住的自我厌弃。
他没有拿手机,原本死尸般的脸上却猛地涌起一阵悲伤。那悲伤克制不住,他开始压抑地抽泣起来。
苏菲那头,却只听得电话里传来未被接听的忙音,苏菲焦急地来回踱步,继续打闫伟伦号码。
车上铃声还在接连不断地唱着,这时的闫伟伦已经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他渐渐闭上眼睛,猛踩油门,马达发出嘶吼,伴随着铃声震响。窗外的景物快速地向后退去,如同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一点点消失殆尽。
“嗤——”
车子飞速冲了出去,又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急刹声。
良久的静场后,闫伟伦缓缓抬起头,他面如死灰地望着窗外缓缓亮起的街灯,惊恐得浑身都在颤抖。
车头距离前面的围栏竟有一个人的距离,副驾上的手机还在巨响地响着。
他心有余悸摸到电话,刚刚接听,便听到苏菲紧张的声音:“闫伟伦,你在哪?”
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闫伟伦依稀响起,自己也曾是家庭幸福的好男人。
可是现在——
他都做了什么?他亲手摧毁了自己的一切!
情绪涌上心头,闫伟伦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苏菲没有挂断电话,只听得闫伟伦哭到最后,落寞地祈求:“我们见一面吧,就在我跟悠然的秘密基地。”
苏菲到时,闫伟伦早已经坐在岸边的围栏上,单薄的背影随着夜风而动,摇摇欲坠。
苏菲静默一阵,慢慢走了过去,刚刚停住,只听闫伟伦自嘲问道:“你满意了。”
苏菲站到闫伟伦的旁边,平静望着波涛汹涌的水面:“我不是你。我不喜欢纠缠。”
闫伟伦颓然低下头,自嘲笑笑:“是啊。你新生了。你们都是,只有我,掉进自己织的网里出不来。”
苏菲似有所感,转头看去,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夫妻一场,原本可以好聚好散——”
“对不起。”
闫伟伦突如其来的道歉打断了苏菲的话,她惊讶地看着胡子拉碴瘦得不行的闫伟伦。
闫伟伦眼神黯淡地看苏菲:“一直欠你一句。今天还给你。”
他又指指胸口,苦笑一声:“这里住的心魔,今天终于被我自己杀死了。”
但是,他们回不去了!
苏菲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