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宫外传来些微流言,说是太子殿下永远都不会醒了,储君也已经没有了,太子妃殉情,目前两人生死未卜,也有人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已经死了,只不过皇宫不可能这么快就宣布死亡的消息。也有人说,太子殿下还活着,只是太子妃已经死了,反正各种各样的话语流言都有,然而这些流言逐渐传到了皇宫。
大殿之上,苏穆勤坐在上首龙椅之上,脸上写满了疲惫之色,一手捏着眉心,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大殿中央站着许多大臣,有丞相无锦、太子少傅欧阳先生,还有尚书侍郎,不过王勇不在,早在几月前被派去了其他地方,还有几月才能返回。
“陛下,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昏迷了十多日却迟迟不见转醒,而且当日在西郊之时太医院的人就曾说过太子殿下已经无力回天,如今还不知太子殿下何时才能够醒来,依臣看,储君之位最好重新选择人选为好啊!”
“陛下,杨大人言之有理,储君之位不可一日无人啊!若是太子殿下醒来还好,若是一直昏迷不醒,实在是对于整个西凉国不利啊!”另一位大人再次强调道。
无锦苍白的脸色透露着些许病态,“李大人此言差矣!当日太医院就曾说过,太子殿下已经无碍,只是需要时日而已,李大人为何如此着急,这是在诅咒一国储君早死吗?”
那位李大人“这......这臣并没有此意,陛下明察!臣只是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这是为整个西凉国着想,望陛下明察!”说罢,伏身下去,重重磕了一个头。
无锦嘴角冷冷一笑,面上却是以往不变的温和笑容,“李大人难道不知道,西凉国还有陛下,还有这满朝文武吗?还是说李大人心里认为只有一国储君才能够撑起整个西凉国?这样的话,您将陛下置于何地?”
他也不再多言,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一针见血,将那位李大人说的哑口无言。
皇帝闭上眼睛,现在所有人斗争的不可开交,虽然可以看出支持苏子栖的无锦一方目前处于取胜的位置,但是也如其他人所言,若是苏子栖一直不醒来,那也是不行的,自己不可能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自己也有老去死去的时候,若是苏子栖一直醒不过来,也只能够另立储君!但是此时很明显还不是时候。
下面依旧还在争执,最终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大殿立马安静了下来,“这件事容后再议!今日可还有其他事情禀报?若是无事就此退朝吧!”
一旁一直站着的将军黎绩终于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起奏!”
皇帝按了按眉心,靠在身后椅背上,“讲!”
黎绩这才慢慢道来,“启禀陛下!边关犬子送来奏折说是边关戎敌越过桑梓国在关外三十里出安营扎寨,人数大概有十万之众!”
皇帝从龙椅上坐起,一双眼眸带着锋利的光芒,黄德全立马上前将奏折拿过来。皇帝看了一眼,便瞬间怒火冲天。他自然知道,这是戎敌趁着苏子栖——西凉国战神如今出事故意而来!只怕若是子栖还不醒来,就要攻城了!不过这等秘事又是被谁传到了关外?
不过此事一出,刚刚明明还说着要另立储君的人如今也开始担忧起来,反倒是希望苏子栖快点醒来,毕竟这打仗可不是他们这些动动嘴皮子的人能够做的,纸上谈兵终归浅,万事还需从头谈!
见到殿前一片安静,苏穆勤不禁哼了一声,眼神犀利,“今日早朝就到此为止,丞相与大将军朝后来御书房一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幕一层层加重,宫灯在夜幕来临之前就已经一个个挂了上去,将整个皇宫照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苏子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年月渐增,好似已经过了许久许久。朦朦胧胧之间似乎看到黎歌走到他旁边,冰冷的手握着他的手,轻声温语的对他道:“子栖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知道吗?我还在等着你来带我回去,你说三月桃花开满山野,你还不曾带我去看,怎么可以一直就这样睡着呢?”
他正想张嘴问黎歌,什么时候醒来的,他想要看清楚,却又怎么都看不清。恍恍惚惚之间,黎歌的身影变成了慕容静姝,她站在窗前,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借着月光的照射,仿若九天玄女,身上衣衫被微风轻轻吹起,发角还有几簇闪闪烁烁的珍珠,胸前似乎用苏绣刺有一朵很大的海棠花,海棠花不知道被什么逐渐深染成了一朵曼陀罗的样子,颜色逐渐加深,由鲜红色变成了暗黑色,她的嘴角亦溢出丝丝血迹,却依旧绝代风华地站在那里,对他说道:“苏子栖,你要好好活下去!”
转眼之间,又仿佛是黎歌,在叫着他子栖哥哥,叫他快些起来,忽而又是慕容静姝那张脸,冷酷无情的面色中带着担忧与希冀,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依依不舍,“我要走了.......”
说罢似一股青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很想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走,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忽然猛地一个翻身,他睁开了眼!
身旁传来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我以为过去了这么久,你已经将她忘记了,却不曾想过,你还是这么深的执念。”
“我以为,我曾痴心托付的人,你会好好珍惜,却没料到,这竟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借着烛光的掩映,苏子栖才堪堪将此人看清楚,在看到是无锦之时,不由得一愣,“怎么是你?”
他正想问一句,姝儿呢?
无锦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温柔的目光之中含着丝丝苦楚,看着苏子栖堪堪醒来的脸,有些不忍,却又放不下心中的那份痛苦,“为了救你,她自取血脉之精,如今已经被一位大师带走,不知在什么地方.......”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结果说不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亲眼看着她失去了呼吸,被放进了棺木,放进了皇陵。
苏子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失去过多血液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却强自支撑起身体,发白的嘴唇昭示着他如今是有多虚弱,“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无锦温暖的笑意夹杂着无限悔恨,他转过头看着他,几乎带着绝望地摇摇头,“不用了,即使你找到她也没用了。我本以为,让她嫁给你,可以一生平安幸福,却没曾想过,这竟是让她更早离开的结果!我该悔恨什么呢?子栖,你说,这一切究竟意义何在,你我筹谋划策了这许多年,究竟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结果却总是在不断地失去身边所爱之人。”
苏子栖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找到她没有用,你把话说清楚!”
“她已经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此生你再也见不到了。”
这句话让苏子栖几乎是整个人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看着头顶的顶,重重地躺了下去,耳边还在重复刚刚无锦的话,此生你再也见不到了。
无锦的话语还在继续,“她临走前,求陛下将那颗珠林玉石赐予了你,陛下同意了,她说虽然她没有能活下去,但是她知道黎歌还处于深睡之中,可以借此救活她!以后没有她的陪伴,也可以让一个深爱的人来代替她守护你。”
苏子栖脑海里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断了线,就像以往曾有紧绷的一根线,如今突然断掉了一般,没有了依靠,仿佛一个水上漂浮的浮萍,不知道哪里才是落脚之地。
“过去的黎涣希望你能够护住黎歌,她因你而出事,如今我将姝儿交付与你,她也就这样离开了,究竟这一切,该怪谁?”
“以前的一切种种便不再谈论,如今能够救醒黎歌,你要好好待她,也算不负黎涣与你一片兄弟情义!也不负她生前所托。我本无意,却奈何老天总是戏弄人,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究竟什么才是一个人真正想要的?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有没有人曾经弄明白?”
苏子栖甚至不知道无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眼神空洞无神,思绪凌乱,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是来告诉他这个事实的是无锦,让他不得不相信......
无锦的脚步渐渐在皇城中消失,手里攥着一个锦盒,盒里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可谁也不知,那是这世上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一种神药,可以起死回生,活死人,肉白骨,可也没有人知道这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药丸。
这是最后一次见她之时,她交给他的,有一半被他在她的蒙骗之间吃下了,但他却在忽然之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药早已经入口即化,已经被他饮用下了。他想将剩下的一半给她,她却含笑说道:“没用的,无锦,我是精血失尽,已经没有多余的精血来溶解药效了,而且这珠林玉石只能够救还有生命希望的人,而对于我这将死之人是没有用的。更何况,母妃告诉过我,在我小时候差点死去,她便将三颗之一的珠林玉石与我服下,所以我的体内有着这起死回生之药的,况且这个药,一个人一生只能用一颗,否则就会如同饮用了鹤顶红这等毒药般痛苦死去,所以,于我而言,这天下神药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眼角挂着余泪,声音颤抖,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
“我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你们不必再煞费苦心救我,那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无锦眼角挂着泪珠,却在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他那般心疼的女子,如今却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无锦,我求你一件事.......”她那接近雪白的面色之中带着丝丝恳求,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如果我死了,你不要告诉他我的死因,如果他在十天之内还没有醒过来,你就将这剩下的一半珠林玉石与他服下,这个天下不能够没有他......我此生,唯一一个遗憾是对不起你,亏欠你的太多,只好来世再报!”
无锦摇摇头,眼眶红红,紧抿嘴唇,就连最后的话语也哽咽地说不下去。
她微笑着眨眨眼,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目光逐渐涣散,最终静静地闭上了眼。
而在那一刻,他哭的稀里哗啦,犹如一个孩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的伤心断肠。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男儿不是无情人,只是未到伤心处。
情思缠绕,丝丝断肠,多情总被无情伤,无情却恨痴情郎。
苏子栖最终在她走后第三日醒了过来,他没有将这颗珠林玉石给苏子栖,只是将之放进一个小盒子里,细细珍藏。不管未来如何,他还是会将之保存到他的生命尽头,只是因为,这是她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他听到身后的元婴宫中传来宫女欢呼的尖叫声,所有人互相奔走,到处传达着,“太子殿下醒啦!太子殿下醒啦!”
一刹那,整个皇宫里四处灯火齐明,犹如白日里的喧哗,将原本黑夜的寂静打破。
无锦抬头看了看天空,眼角一滴淡淡的余泪落下,天空中下着细细的雨丝,似乎连老天也在在叹息这一切的可惜,在惋惜这一瞬间所有的都已化作尘埃,淹没在历史的河流之中,不留一点痕迹。也许有人会记得曾经有一位天下第一美人,可惜却是红颜薄命,朝夕之间就已经殒命,不复存在。
苏子栖最终还是醒了,可是清华宫却如同梅若殿一般被封存了起来,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进出。素柳和飞花在苏子栖醒来之前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吾裳整日里跟着苏子栖一句话也不说,就算是遭到流越的调戏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声叹息,人生何其坎坷,何其悲伤,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