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皇帝因城门外发生临时的暴乱而出宫,进行微服私访,限时几日,因为几日之后,便是苏子栖的大婚之日。
宫中德允殿。
太后正坐在凉亭中,花白的头发盘成一圈,发间别着几根祖母绿的簪子,一身沉重的暗黑色外套,越发显得气氛的沉重。一手撑着头,半闭着眼睛,欣赏着凉亭外的宫中乐师正在演奏的曲子。
忽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着太后道:“太后娘娘,德妃娘娘要临盆了!如今正在宫中疼得厉害!请太后娘娘前去看看吧!”
太后睁开眼,里面掩藏的光芒散射,在听到即将临盆几个字时,光芒似乎达到了顶点!
“快!快扶着哀家去看看!”她的手伸在半空,身旁的宫女立刻将一旁的权杖递过来,另外两个宫女将她搀扶起来,向着德妃所在的宫殿位置走去。
还隔着远远的距离,就听见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皇后已经在外面的亭子里等着了,手中的茶盏平稳不起一丝波澜,似乎根本不在意,屋中正在生产的是皇帝后宫的四妃之一。
“娘娘,太后娘娘过来了。”红月在皇后耳边轻声说道。
皇后眼中露出些许异色,“嗯!”
转过身,放下茶盏,上前迎接道:“母后,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德妃现在怎么样了?”太后焦急的问道。
“还在生产呢,又是第一胎,难免会有点儿困难,儿臣已经候在这里就是了,您何必亲自来呢?!”
“一个宫女过来通知哀家,说是德妃要临盆了,如今正困难呢,哀家便过来瞧瞧。”太后双眼一直看看里面,作为一个过来人,她自然知道生孩子是多么的痛苦。
“是哪个不长眼的叫的太后娘娘过来!不知道太后已经年龄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吗!”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太后坐在刚刚自己坐的位置上。
“奴婢知错了!娘娘,是奴婢见德妃娘娘一直在惨叫,奴婢担心……”一个宫女吓得手脚冰凉,哆嗦着跪下道。
“放肆!难道太后娘娘来了能够做什么吗!虽然太后娘娘洪福齐天,乃是福星高照,但是照你这样一惊一乍,谁能承受得起!来人啊!给本宫拖下去大打二十大板!”
“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算了算了,如今德妃生产要紧,把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免了吧!免得遭人话柄!”太后不耐烦的道。
左等右等,除了里面不断地传来惨叫声,还有就是一盆盆血红的水端出来。
日渐晌午,里面的声音此时也渐渐弱了下去,可是还是没有生下来,这让所有人都焦急不已!
不远处,一个小宫女跑过来对着太后及皇后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啦!”
“这边紧急着,你又闹什么?!”二人本就着急,确切来说只有太后一个人很着急。
小宫女说着说着就要哭了出来,“太后娘娘,梅若殿内,贵妃娘娘突然肚子疼,还见红了……”
“找个太医去瞧瞧不就得了!”皇后冷着眼斥责道。
“奴婢已经去叫了,太医院说是梅若殿必须要陛下的手谕方可进入,否则会被当场处死!”
“哼!大胆!”太后思忖片刻,“这里也急,但是那边也重要,皇后你就守在这里,有什么事发生好好处理,哀家过去瞧瞧!”
皇后皱着眉点点头。
“现在太医何处?!”太后问道。
“回太后娘娘,正在梅若殿宫外,还在等候!”
“走吧!过去瞧瞧!”
一个早上,整个皇宫的气氛可说是紧张异常,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生怕听错了一个命令导致掉了脑袋。
可说,皇帝出宫,恰是时候,又不是时候。
来到梅若殿门口,守卫一见是太后,纷纷对视一眼,一个侍卫道:“太后娘娘,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放肆!有什么要求让皇帝直接来找哀家!”说罢,也不管守卫同不同意,直接带着太医走了进去。
结果面前的一幕让太后瞳孔紧缩,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周围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很明显里面的人还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只当是映月走了进来,便道:“映月,你给我的这个娃娃为什么这么奇怪呢?为什么有两个头啊?”
结果不但没有听见映月的声音,反而是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毒妇!来人!把她给哀家抓起来!”
梅雪寒有些慌乱,发生了什么事?
“婆婆,我想你可能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梅若殿!”
“哀家知道这是梅若殿,还知道,你是一个心思狠毒的女人!”
太后愤怒不已,“把她手上的东西给哀家拿过来!”
有人上前去拿,却被梅雪寒逮着不放,“这是我的,你凭什么抢!”
却还是耐不过力气大的人,最终被那两个年龄稍大的婆子拿走递给了太后。
梅雪寒绕到桌子后面,有些害怕。
太后接过那个娃娃,仔细一看,差点气的背过气去!身边的人连忙拍背顺气,大喊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息怒息怒啊!”
梅雪寒有些懵然,太后为什么看着这个娃娃这么生气?显然还不知道这个国家的有一项规定!
西凉国有铭文法典规定:禁止使用巫蛊之术,若是一经发现,直接诛灭九族!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亏得哀家还将各种各样的补药送与你,还让皇帝多陪陪你!你就是这样对待哀家与皇帝对你的情意的!真是白眼狼,养不熟啊!”
梅雪寒靠着桌子轻轻跪下,看着她,眼圈微红,“太后娘娘,雪寒不知道您说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哀家与皇帝都曾经说过,禁止巫蛊之术!你倒好!不仅仅没有将哀家与皇帝的话记着,还大张旗鼓地将之在宫中玩耍,还公然模仿着德妃的面容!哀家且不念你与德妃有什么仇恨!你竟然诅咒她母子命丧!真是狠毒至极!哀家看在你怀了皇帝的孩子的面上,只打你二十大板!若这是皇帝的孩子,自然知道挺过去!若不是,那就直接流了吧!”冷酷无情的话语,让梅雪寒脸色一白,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如今几乎变成了灰白色!
宫门外,一个宫女过来哭着说道,“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快要不行了……”
这句话简直促成了太后的手段,只见她坐在外面宫女刚刚搬来的椅子上道:“动手吧!哀家这次要亲自审查!”
一旁的一位婆子道:“太后,这女子怀有身孕,又是如此羸弱,恐怕经受不起这么多板子……”
太后冷冷一哼,话语里的恐怖恶毒让这位嬷嬷禁不住脊背发凉,“哼!左右不过一个狐媚女子,死了一个哀家再给皇帝找一堆回来都行!”
宫外门口,一个侍卫见到映月匆忙跑过来,见她眼圈红红的,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便直接说道:“你快派人去找陛下,太后娘娘要杖责贵妃娘娘!”
映月听到这里,哪里还顾得上,直接转身就跑,好在有着陛下平时放在贵妃娘娘手里的御牌,出宫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而梅雪寒这里却没有那么幸运。她被强行拉了出去,那些个老嬷嬷和宫婢手上的力气一个比一个厉害,直接将她绑在一张长长的板凳上,任她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太后娘娘,雪寒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落雨梨花的样子让太后更加认定是她狐媚的样子勾…引了皇帝!
“好一个狐媚女子!不仅手段了得!还将皇帝骗得团团转!起初皇后说起哀家还不信,今日一见才知皇后说的果然是真的!哀家今日非得治治你!让你知道有些事情做了的后果!!”
一棍打下去,梅雪寒瞬间脸色白了三分,“啊……”随着一声惨叫,她的眼泪应声而下。
接着又是一棍!
……
十多棍左右下去,她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下腹逐渐传来一阵阵剧痛,她可以感受到随着麻木感不断加重,有些液体随着衣裙逐渐濡染开来。
一棍接着一棍,没有停息……
她渐渐的绝望地闭上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在这时想到了梦中遇到的那个男子,一身白衣,对着她说会护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可是如今,她却再也等不来那个人……可惜……她却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否则她也能够笑着离开……
鲜血濡染了半边天,似乎连老天都已经看不下去……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映月出宫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皇帝,红着眼说明了情况后,皇帝直接拉过一旁的白马,一路飞奔回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等到皇帝到了梅若殿时,面前已经是漫天红色弥漫边际,让他猩红了眼……
说来也是奇怪,德妃本来难产而下,在皇帝回宫的那一刻竟然就这样顺利的将孩子产下。
雨滴一颗一颗落下,打在地上那单薄的身上,似乎想要埋葬这个可怜的女子。
就连天空,都在哭泣。
梅雪寒半昏迷地躺下地上,身下鲜血淋漓,早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嘴角还在渗着丝丝血迹,苍白的面色如今已是雪白,身体在雨滴的浸润下冰冷不已,几乎接近于千年的寒冰……
苏穆勤心疼的走过去,温柔地抱起她,无视于身边的太后,直接走了进去。
“黄德全!”
黄德全才刚刚到达,就被皇帝叫了一声,连忙答到。在看到梅雪寒时,就连他从来不曾动过的恻隐之心,此时都疼痛难忍,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子,究竟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的折磨……
“去将整个太医院的人给朕找来!若是贵妃娘娘出了事,那便将整个太医院都陪葬!”
“诺!”黄德全甩袖而去,没有在意太后的脚步和冰冷的嘴脸。
“哀家处置了她,你这是要与哀家作对吗?”
皇帝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血丝顺着柔顺的被单一点点的渗出。她的眉头紧皱,似乎因为疼痛轻哼出声,让人心头不由一痛……
“母后请回吧!今后整个后宫的事情,都不允许插手!这件事情朕自会查清楚是谁害了她!当然,母后自己也要做好准备,否则有一天后悔的时候,莫说儿子未曾提醒过你!”说罢大手一扬。
身边的侍卫有了皇帝的支持,直接对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请回吧!”
太后拄着手里的权杖,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下,“这个狐媚的女人,只要有哀家在的一天,就不对不会允许她怀上皇嗣!歹毒心肠,恶毒不已!”
说罢,转身离去。
黄德全在去太医院的途中偶然遇到了正准备进宫找皇帝的苏子栖,他深深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最终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太子殿下,您可曾想过为什么会在春闱之日有那一场刺杀?”
“嗯?”苏子栖一愣,他的确查过此事,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结果,对方抹的很干净,加之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根本不曾来得及。
可如今黄公公……
“公公何出此言?”他问道。
“殿下请保重,老奴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先告辞了!”说罢,甩甩拂尘离去。
留下苏子栖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到了梅若殿内,女医也来了不少,考虑到是贵妃娘娘,所以都是女医上前查看,再群臣商议治疗。
“目前娘娘脸色苍白,失血过多,加之小产,后面一片血肉模糊,我们已经清洗了伤口,可是还是血流不止……”
一个女医对着院判道。
“如今宜先行止血……”
“应该先用补血药物……”
争论不休,最后还是院判直接一锤定音,先止血,再用其他药物。
一番整理下来之后,都已经是黄昏时分,可她仍旧气若游丝,生命垂危。
苏子栖在御书房等了许久,还是不曾见到皇帝过来,于是问了一个宫女,那宫女回道:“殿下,是梅若殿的贵妃娘娘,据说今日被太后娘娘重打了二十大板,如今已经生命垂危,几乎整个太医院都在那里,陛下说,若是贵妃娘娘没有好转,便让整个太医院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