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殿内,映月带着贵妃已经从外面返回了皇宫。
从梅雪寒记得所有开始,自己就是住在这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正好应了自己不喜喧闹的习性。按照规定,一般都不会允许有人进入梅若殿,就连皇后也没有被允许,因为外面都会有重兵把守。对外宣称梅贵妃怀有身孕,不宜受到任何打扰,所以梅若殿中一直就好像一个世外桃源,不受任何干扰。
至于梅雪寒不记得所有事情,皇帝告诉她是上一次在春季狩猎之时不小心中了箭,导致她失血过多,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去伤到了后脑所致。那一次梅雪寒昏迷了许久才抢救过来,也正因为此,皇帝将她保护的更加好,将所有的危险全部阻挡在外,不管她在哪里,都会提前将所有的人清空,就算是在皇宫里,梅若殿的侍卫只要知道了梅贵妃想要去那里,就会提前一刻钟将那个地方所有人清空赶走!就连皇后也不例外!但是也因此招来了皇后以及后宫中很多后妃的嫉恨!
说来也奇怪,几乎两三个月过去,后宫中的人都不曾见过梅雪寒,虽然在之前已经见过她,也知道她极受皇帝宠爱,却从没有这样,被掩饰的极为隐秘,就好像有什么秘密被遮盖住一般,不能让人看见!
可即使有人怀疑,也不敢贸然行动,因为在这之前,有一个后妃(之前元宵节上与皇帝一起出去的那位后妃)在见到陛下几乎专宠那一个贵妃时,心生嫉妒借口说是上前拜访,结果才走到梅若殿大门外便被侍卫抓住,然后被皇帝赐了一个丢进万蛇窟,听说死相极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门外传来侍卫宫仆的声音。
梅雪寒站起身,走到窗前,拿起一旁的墨毫蘸了蘸墨汁,在宣纸上轻轻写下“真真假假”四字,却在不经意间在手上蘸了一点点墨汁,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手中的墨笔湛下一点点墨迹,渗透一层层宣纸。
皇帝从身后拿过一旁的宫婢递过来的帕子,拉过梅雪寒那白若雪霜的素手,将上面的墨迹轻轻擦去,心疼道:“怎么在这里发愣,今日出去不开心吗?”
梅雪寒摇摇头,依旧不言不语。
映月立马上前道:“陛下,今日娘娘可是笑了呢!奴婢觉得娘娘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皇帝一听,哈哈一笑,甚是赏悦,“哦?可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奴婢给娘娘讲了这京中出名的才子佳人,娘娘一听似乎很感兴趣,然后就笑了!”映月很聪明,知道皇帝对梅贵妃宠爱至极,断然容忍不了贵妃在听到四大美男时才笑出来,这无异于告诉皇帝,贵妃不喜欢皇帝,那可是她用一百颗头都敌不过的!所以,万事都得小心,虽然娘娘很受宠,可那并不是自己,所以说话做事都得步步为营。
“是吗?原来寒儿喜欢这民间的爱情,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皇帝将她拉近自己,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里的深情竟然如痴如醉!
果然,世间英雄,都难走过这美人关!
“不过只是说说而已,陛下不必在意。”虽然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是经过这一两个月的相处,她知道,若是自己说了喜欢什么,皇帝必定都要为自己办到,就算自己说了想要天上的星星,说不定他都会派人建造摘星楼为自己摘星!所以,有些时候,她便什么也不再说,每日里只是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
偶尔皇帝来她的宫里坐坐,但也仅限于坐坐。听太医说,她的身体本就已经失血过多,如今加上怀孕,随时都有可能流产,若是再大出血一次,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她很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明白自己目前还怀着身孕,所以都会按照太医说的去做,将自己的身子养好。不过好在太医的方子有效,虽然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将她的病治好,但相比较于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气色,至少她的脸色不再是如死灰一般的颜色。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看一些医籍医典,但是由于学的不够系统,即使宫里有很多的药材也不敢贸然使用。
最近听说太后即将从南海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又掀起一股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据宫里岁数稍微大一点的老人讲,太后很不喜欢皇宫里有哪个妃子独自一人独霸帝王的宠爱!只要一经发现,必定会直接将那名妃子杖毙!
如今自己虽然还有皇帝的宠爱,也将各种各样的斗争阻拦在外,但是毕竟只是一时,皇帝又是一个十分孝敬的人,到时候只需要太后一句话,自己就可以瞬间尸横荒野。
想想都十分可怕!
“陛下,听说,太后娘娘以及几位公主要回宫了?”梅雪寒试着问道。
“她们即使是回来,也不会干扰你,你只管放心的养好身子便好,其他的,不必担忧。”皇帝在她的腰间摩挲片刻,那里早已经没有什么骨血,只剩下一片瘦骨嶙峋,好在这段时间调理得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岂不是会难为陛下?”她的口中,从来都是叫的陛下,从不会多一个字,或者少一个字,中规中矩,适当得宜。
“没关系,谁让你是朕的爱妃!朕不允许进出这里,即使是公主皇子,也照判不误!”皇帝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眼里的痴迷近乎疯狂,若不是因为考虑到她的身体,恐怕早已经将她占为己有,可是现在的她,身体太过孱弱,根本不能承受。
可是皇帝却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大手抬起她的下巴,亲吻下去,唇边的胡子将她有些硌得生疼,她本能的避了开去,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没有办法做到,成为那个对他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的女子。她甚至感到自己根本对皇帝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带着一点点反感排斥!可无论怎样,她都不记得过去,身体里还怀着他的骨血,这让她左右为艰,进退两难!
皇帝扳回她的脸,眉头微皱,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梅雪寒假意捂着胸口,一张小脸有些煞白,带着一点点不适,情真意切的看着皇帝,眸子里饱含光华:“不知为何,今日有些不舒服,总是想吐。”
映月也在一旁低下头加道:“是呢,陛下,娘娘下午时分还将今日吃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奴婢说请一位太医过来看看,可是娘娘总说自己显得太过娇气,所以就不让奴婢去,今日回来正想向陛下请示,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若是一直这样呕吐总是不好。”
皇帝有些心疼,“既然如此,为何不愿让太医来看看呢,这样下去对你的身子不好,你也不愿一直躺在床上,不是吗,所以乖乖看病好不好?”黄德全站在一旁,只能将自己的头埋下去,不敢说话。就像以前带他的一位公公说过的一般,有些时候知道很多事情未必就是好事,若是你在意你头上的这颗脑袋,那就埋下去,不要多说一句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眼前的皇帝显然已经几乎接近疯魔了,一向自威自怒的皇帝竟然愿意为了一位妃子低声下气,可想而知,这位妃子该有多么的受宠。可总有人不在意,不喜欢。
而梅雪寒显然就是这个对于皇帝宠爱视若无睹的人。
“陛下,不用了,我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轻微的一点反应而已,我看过一些医书,上面说早期时呕吐属于正常反应,慢慢也就适应了,陛下不必每次都对我这么关怀。”言语中是说不出的冷漠离落,眉目间没有丝毫后妃被宠爱的喜悦,反而是一次次的疏离。
她再一次的拒绝了皇帝的话语。
可是皇帝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在哈哈大笑,大手将她紧紧环在怀中,看着她的目光充满着野性,就像猎鹰看见了自己的猎物,那种收入囊中不怕猎物逃跑的得意与睥睨。
她满不在乎地问道:“陛下为何发笑?”
“知道为什么朕觉得好笑吗?只因为朕喜欢你这有些叛逆的性格,后宫的女子大多见到朕只会一昧的献媚争宠,只有你一个人视朕的宠爱于无物,就好像真的不在意一般,虽然朕不知道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欲擒故纵,但是你还是将朕内心的征服欲勾起,就好像得不到誓不罢休的冲动,朕也终于找到了年轻的感觉,你说朕为什么不笑呢?嗯?”
那充满霸道凌厉的眼神让她微微却步,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不过他喜欢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不休呢?
她终归不能够明白,得不到的那种感觉有多难受,仿若千万只蚂蚁在蛀蚀着胸口,将骨血一点点啃食干净,而你却不能立马死去,而是慢慢的承受着一切痛苦。可她不能明白理解,因为她将以前的所有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所以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天下女子千千万,陛下为何会执着于我呢?”她看着他,真挚的目光有些不懂。
“天下女子千千万,可是只有一个梅雪寒!而朕只在意一个梅雪寒,这个人,朕想要她陪在身边,想要她的眼里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梅雪寒似懂非懂,她不记得了太多事情,甚至不明白什么是爱,只能慢慢去领悟,偶尔也会问问映月,可是映月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能够替她解惑?这个宫里所有的人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很多都只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从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就仿佛将她和映月孤立了出来一般。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仿佛是她不知和谁一起坐在窗下,一起写字画画,有说有笑,可只是一瞬间,什么都不记得,她的头忽然痛的仿佛要炸裂一般,皱着眉头,死死咬着嘴唇,面上冷汗层层,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哪,只知道一阵阵眩晕袭来,眼前开始模糊不清,皇帝似乎很着急,对着外面喊什么,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了,随后失去了整个意识。
黎涣从皇宫径直回到了将军府时,天边的夕阳已经羞涩的遮起了面容,只剩下一点点残余的光芒映照着远处。
将军府里,黎绩与夫人虞氏,以及儿子黎海和黎海夫人欧阳氏早已经在大堂之中等着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左等右等还是没见着人回来,终于在又一杯茶水喝完之后,门口的侍卫一路小跑来到了大堂,高兴地对着黎绩等人道:“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啦!”
黎绩的夫人激动地眼角挂着点点晶莹的泪珠,被黎绩见到说了一句:“孙子回来了,还哭什么哭,又不是哭丧!”
虞夫人恨了一眼黎绩:“你个死老头子!我高兴一场不可以吗!我的孙儿回来了,允许我高兴一下不行吗!”欧阳氏走过去安慰的拍了拍虞氏的手背,示意别动气,虞氏也就没再看黎绩,自个儿和媳妇盯着前面。
黎绩哼了一声没理虞夫人,自己坐在上面,和黎海一起等着孙子的回来。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快速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停顿,只见黎涣站在门口,看到上方坐着的四位长辈,忍不住一阵激动,一甩盔甲,应声跪下,“不孝子黎涣叩见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最先上前的是虞氏和欧阳氏,虞氏刚刚才忍住的眼泪瞬间又流了出来,“我的乖孙儿,你可终于回来了啊!祖母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黎涣忍声唤道:“祖母,孙儿不孝,不能够留在您身边侍奉,还望祖母恕罪!”
虞氏连忙将黎涣拉起来,用有些粗糙的手抚摸着黎涣的脸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过去了这么多年,从未回过家,始终对于妹妹黎歌的事耿耿于怀,自从家里寄过来书信,说是妹妹已经得救,他的心里简直比谁都高兴,没有任何一刻比那时想要回家,多年在外,早已经将他所有的情感消磨,只希望能够有一刻能够与家中人团聚,这就是他毕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