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霖带着连祺、姚晨安、李翊到万华楼时,内心万分后悔自己打开了雅间的门。
刚走至二楼,隐隐就能听见几位姑娘玩笑的声音,只是打开门时,又是另一副光景。
沐南桑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裹在头上,双颊因醉酒而绯红,嘴里念叨着:“曦曦你看,我的喜帕好不好看?你看上面,是金丝线绣的龙凤呈祥,快,用喜秤掀开来,掀开了我就是你的人了。”
“来,为夫帮你,乖,我的亲亲娘子。”姚曦曦醉眼朦胧,找不到喜秤,看见桌上一根筷子长得挺像,便拿起筷子作势要挑喜帕。
贺之霖一脸无奈,看着沐南桑和姚曦曦互相当新娘新郎的样子,他想上前阻止又不忍心。
一旁的连祺更是焦头烂额,采依跟方煜两人抱在一起哭,鼻涕、眼泪都擦在彼此的衣服上,任凭连祺和李翊怎么拉也拉不开。
李翊凑到方煜身旁,对她说:“阿煜,我是李翊啊,快跟我回家吧。”
方煜抬眼看去,李翊的脸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五官,只觉得是个陌生男子,她猛得推了一把,李翊没有防备,跌坐在地上。
“你不是李翊,我的李翊在这儿呢,我最爱弟弟了,快,叫我一声姐姐。”方煜勾起采依的下巴,端起大姐姐的架子**起她。
采依应和道:“煜姐姐,煜姐姐,你什么给我一个名分啊?你能不能不要像连祺一样,天天出去执行任务,能不能留一点点时间给我?我,我不要一个只知道事业不顾我的男人呜呜呜。”
看见采依又哭起来,方煜将人搂进怀里,好生安慰道:“阿翊不哭啊,没人疼你我疼你,跟着姐姐有肉吃。”
李翊错愕,无奈地将紧紧抱在一起的人拉开,连祺听了采依的话更是愧疚,任凭醉酒的采依怎么打他,他一把抱起采依率先将人带走。
“你,你放开我,我要煜姐姐,不要你。”
连祺哄说:“我是煜姐姐啊,听话,我带你回家。”
“呜呜呜,你真的不是连祺那个大混蛋吗?”采依睁开眼睛,仔细辨认抱着自己的人,还是不敢确定。
连祺咬咬牙,算了,煜姐姐就是煜姐姐吧。
“当然不是,连祺那个混蛋怎么配得上你这么好的姑娘。”
采依一听,皱起眉头,反驳说:“呸,怎么配不上我,连祺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男子。”
采依虽然喝醉了,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有人诋毁连祺,她的连祺是很好很好的人。
“怎么顶好顶好了?”连祺眼中的温柔浸出了月光里最美的光,声音极有耐心地问道。
“他温柔善良,还有一身本事,不拈花惹草,告诉你哦,他最喜欢的人是我,全天下最最最喜欢我,不许你说他坏话。”连祺怀中的女子认真的掰着指头跟他列举连祺的优点,最后不忘威胁道,“你要再说他坏话,你就孤独终老,一辈子单身。”
采依的话说压根威胁不到连祺,他被采依吃定了,怎么会娶不到媳妇。
“好,不说了,困了吗?困了就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再叫你。”采依的醉意上来,真的在连祺怀中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有听见连祺的下一句。
“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这边的李翊和贺之霖看着剩下三位在模拟拜堂的情景,不由头大。
“我看着她们,你去请姚晨安过来。”
贺之霖安排李翊去找姚曦曦的哥哥,这三人喝醉了,他跟李翊一人抱一个回去到不要紧,但姚曦曦终归未定亲,只能找她哥哥来。
贺之霖便坐着,看这三人玩做一团。
沐南桑是新娘,姚曦曦是新郎,而方煜则充当傧相。
两人一人拽着姚曦曦手帕的一边,随着方煜的叫声,朝贺之霖鞠躬。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贺之霖淡定地看着沐南桑,直到方煜那一声“夫妻对拜”,他才起身将姚曦曦手里的帕子抢走,自个儿跟沐南桑鞠躬。
方煜并没有新郎换了个人,因为在她眼中,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只管拜堂后自己好继续喝喜酒。
姚曦曦被人推到椅子上,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只不过酒劲上头,她索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沐南桑倒精力充沛,继续拉着方煜载歌载舞,高兴说着:“我成亲啦,我成亲啦。”
“我也成亲啦。”方煜转圈圈时不甚脚踩到裙摆,跌坐在地上。捂着脚直喊疼。
沐南桑见自己的新郎不见了,急得大喊:“夫君,夫君你在哪里?”
“这儿呢,地上,快把为夫拉起来。”沐南桑听到方煜的话,立即蹲下想来她,但是方煜喝醉身体不受控制,沐南桑力气没她大,自己反而也被拉到地上。
李翊推开门,就看见两位姑娘鬓角凌乱,努力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的场景。
“你就这么看着她们两个坐在地上,也不管管?”李翊撇头看见气定神闲,还在喝茶的贺之霖,不由心生责怪。
小姑娘家的,地板上凉,久坐对身体终归无益。
贺之霖宠溺地看着沐南桑笨拙想要起身的样子,解释道:“她们不要我帮忙,非要自个儿起来。”
半刻前,贺之霖蹲在沐南桑面前,伸出手拉住沐南桑想将她拉起来,却遭到小姑娘的严词拒绝。
“你走开,我要跟我夫君一道起来,不要你帮忙,这样才能证明我们俩鹣鲽情深。”
沐南桑瞪着水汪汪的杏眼,眼神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顾着推开贺之霖的手,自己费力地抓住方煜的衣袖想要起来。
贺之霖说不上来的无奈,索性坐在一旁看她二人怎么努力起身。
姚晨安比李翊后进门,看到这副场景,竟感觉庆幸,幸好姚曦曦易醉酒,现下早就昏睡过去,没跟她们胡闹。
他轻轻背起自家妹妹,边走边哄着她。
姚曦曦说着醉话,姚晨安耐心地回应着。
却听见两个耳熟的名字。
“顾城兮大坏蛋。”
“贺煦你到底在哪里啊。”
姚曦曦的呢喃细语,传到姚晨安的耳边,心里警钟作响。
他的妹妹,终究是长大了。
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李翊头疼地看着将自己甩开的方煜,朝贺之霖使眼色,他们两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拉不动两个姑娘家挨吗?
贺之霖方才不动手正是因为李翊不在,他若是扶了方煜起身,想必李翊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别扭,索性等着李翊一道过来,自己看方煜和沐南桑,提防她们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李翊将方煜抱在怀里,一向喜欢持着大姐姐姿态的方煜难得在他怀中安静地像个孩子,李翊心里柔软且宠爱。
跟贺之霖告别后,李翊带着方煜回去,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打盆热水来浸湿毛巾给她擦脸,动作轻缓,像对待瓷娃娃一般小心擦拭方煜脸上的汗渍。
这还是他第一次像个男人一样照顾方煜,平日里都是方煜照顾他多一些。
他知道,他跟方煜的事情父母很难同意,但那又怎么样呢?日子是他和方煜一起,不是跟父母,只要他爱着方煜,方煜爱着他,这就够了。
李翊握住方煜的盈盈皓腕,在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关上房门,回到书房去给父母写信。
他决心已下,今生今世,无论如何,他只想跟方煜执手偕老。
万华楼是贺之霖的私产之一,自然会有他休息的房间,贺之霖看沐南桑醉得厉害,便没有直接带她回府,而是带着她在万华楼的客房里休息,就这么静静看着女孩安静的睡颜,贺之霖困意上头,在床榻旁趴着睡着了。
日落时分,万花楼下人声嘈杂,逐渐吵醒沐南桑,她微微睁开眼睛,见是陌生的房间,心下十分害怕,还没睡醒的她立刻坐起身,发现在自己身边熟睡的贺之霖,这才安心。
看来是他带着自己在万花楼小憩了。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棂透射进来,贺之霖的发间波澜起粼粼湖光,像是水底清澈可见的石头,让人一眼就能看见的美丽。
贺之霖也似乎听到楼下的声音,眉头紧皱,隐隐有醒来的迹象,沐南桑用手替他将耳朵遮住,不让他听见纷杂的声音,想他继续睡个好觉。
不知不觉中,黑色渐黑,沐南桑的手早就麻木没有了直觉,她的头靠在床的木桩上闭目养神,谁能想到这京城的竹叶青后劲比桑落酒还要大。
贺之霖悠悠醒来,感觉耳朵有被什么东西捂住,伸手想拿开,沐南桑睁开眼睛,展颜一笑,“你醒啦?”
贺之霖知道是沐南桑的手,想必她为了自己能多睡一会儿,手不动地都麻了,他坐起身替她揉揉手。
小姑娘的手如柔荑,肤若凝脂,纤纤软玉握于手中,时不时传来身上散发出的茉莉香,贺之霖难免心猿意马。
贺之霖的力道控制的很好,没一会儿功夫,沐南桑的手便恢复了直觉。
酒醒之后,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沐南桑难为情地低着头,贺之霖牵起她的手,说道:“去楼下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沐南桑知道他在给自己台阶下,“我想吃京城的小吃,去逛逛夜市如何?”
都说京城是大禹第一繁华地,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京城都是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来到京城这么久,沐南桑还没有在晚上出门看看这绚烂的烟火。
“好啊,想吃什么,我的钱袋子买单。”
贺之霖牵着沐南桑小心下楼,掌柜的看见两人,连忙走来问候。
“东家,夫人,可要用膳?”
听到“夫人”二字,沐南桑害羞的小手浸出薄薄一层汗,贺之霖不由用力握紧她的手,心里更加舒坦,暗道这位掌柜会说话。
“不了,我们出去走走,过两日你去贺府找管家,就是我让你来的,他便明白了。”贺之霖撂下句话,与沐南桑并肩离开,那两道背影倒像是一对寻常夫妻,般配又和睦。
掌柜的起先以为贺之霖是觉得自己招待不周,要去贺府领罚,没想到管家给了他一个权利,那就是万花楼分号的掌柜也是他!掌柜含泪朝着贺府鞠了三躬,没想到自己的才华终究被看到,两家酒楼的掌柜身份,那风光的很啊。
沐南桑看到街上卖的糖葫芦嘴馋,买了一根山楂的,兴冲冲咬上一口,差点酸得要吐出来,贺之霖见她脸色不好,连忙伸手让她吐在自己手上。
沐南桑实在忍受不了,将酸酸的山楂吐在贺之霖的手上,自己看着觉得有些恶心,而贺之霖毫无嫌弃的模样,沐南桑心下感动。
贺之霖用手帕将山楂包起来,环顾四周,看到一家卖小馄饨的小摊,“桑桑刚醉酒醒来,现在吃些暖胃的东西比较好,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沐伯父做的小馄饨,这儿也有,虽不如沐伯父的做的,可先垫垫肚子?”
贺之霖提起沐知府,沐南桑眼眶里不由自主泛起泪花。
爹爹,我现在很幸福,可是,我想你了。
沐南桑语调哽咽着:“之霖哥,我想爹爹了。”
将思念父亲的小姑娘搂进怀里,贺之霖郑重说道:“桑桑,相信我,我会带你回家的。”
回洛阳,让所有非议你的人知道,沐南桑是贺之霖心尖上最重要的人。
“好,我等你。”等你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不管是姜肃还是顾城兮,我都等你。
“我爹来信了,不出意外,三日后便会抵达京城。”
“贺伯伯也来吗?贺伯伯身体不好,你让他跑这么远做什么,以后回去也是一样的。”沐南桑有些心疼贺伯伯,虽然她也想要贺伯伯出席他们的婚礼,可是从前同贺之霖提起过,贺卫的身体如今大不如从前了。
贺之霖知道沐南桑在想什么,说道:“傻丫头,这是我们的婚礼,一生只有一次,我爹当然要参加,况且他最近说是遇到一位故交,是个郎中,替他开药调理身体,如今倒是比以前好上不少了。我爹说了,现在抱个五六岁的孩童一点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