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桑隔着大堂的屏风,看见贺之霖握拳咳嗽,似是得了风寒,又不像。采依躲在自家小姐后面也偷偷看着,连祺刚刚有些苍白的面容早就让采依担心不已,可是没有机会上前询问一番。
酒席上时不时有人向贺之霖敬酒,都被连祺一一挡下,连祺愈发苍白的样子,采依忍不住走出去将连祺拉走。
贺之霖少了一个挡酒的人,五六杯酒在自己眼前晃,他只能伸手想要接过,却被一只细长藕白的手接了过去,“大伙们,今儿个是我与干爹的认亲礼,怎么大家都给贺大人敬酒呢,来来来,这杯我敬大家。”
沐南桑一饮而尽杯中酒,得到了满堂喝彩,大家伙纷纷转移对象,跟着沐南桑一一敬酒起来。七八杯酒下肚,自是不在话下。
看着眼前这个将酒一一饮尽的女子,贺之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紧。
好不容易将大家的酒喝完,沐南桑才回到后院,想要透透风,醒醒酒。贺之霖紧跟着她,说是如厕,其实是想将袖中的礼物亲自给她。
只见采依慌张地跑过来,“小姐,连祺连祺,他突然晕倒了。”
采依只是想将连祺带走让他好好休息,没想到连祺刚坐下没多久就突然晕了过去,采依吓傻了,叫了连祺几声未得到回应,才急急忙忙跑出来找沐南桑。
“你别急,我去看看。”安抚着采依,沐南桑便由着采依带自己去安置连祺的屋子。
“桑桑。”贺之霖刚刚看见采依过来,堪堪躲在柱子后,听见是连祺晕倒,才现身想跟着一起去。
“贺,贺大人,您跟我一起去看看吧。”也对,连祺是他的手下,自该通知他的。
三人看到连祺面色苍白的样子,贺之霖坐下将他胸前的衣服扒开,是鲜红的血液浸染了衣襟。采依尖叫了一声,腿一下子软了,沐南桑紧紧扶住采依,给了采依一点支撑。
贺之霖回头对沐南桑说:“桑桑,连祺受了伤,可否为我准备些热水、白布,如果有金疮药就更好了。”
“应该都有的,我去找干爹问问金疮药在哪里。我知此事不宜声张,但这是干爹的府邸,如果出了事,干爹也难逃责任,所以我就告诉干爹一人可好?他定不会说不去的。”
贺之霖刚想交代南桑这些话,没想到南桑还是如此地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如此甚好,多谢桑桑还有陈老板了。”
采依因为双腿发软,被吓得无法走动,沐南桑便将采依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去找陈老板。
陈老板得知此事之后,便笑称连祺不甚酒力,已经在客房里歇下了,作为主人,自是要去看望一二。
二人没带上下人,亲自去找了贺之霖所需的东西,躲开府中众人的视线,将东西送进了客房。
采依在旁边已经流过一次眼泪,现下已经恢复了情绪,但还是抽噎着,看见南桑回来赶忙起来帮忙。
“小姐,公子,陈老板,让我来处理伤口吧,这些活我一个丫鬟自然比你们更熟练些。”
将热水端到床前,用白布沾着热水轻轻擦拭伤口,生怕连祺被伤口疼醒,采依全神贯注地处理伤口,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丝毫未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有了出血的痕迹。
等待伤口的水渍彻底干透,采依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细细撒在伤口上,最后用白布将伤口裹好,采依才重重呼了口气,双手撑着床沿勉强站起来。
“采依,你的嘴......”直到采依回头,沐南桑才看见采依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淋的嘴。
血腥的味道充斥到了自己的喉咙,采依才随意用衣袖擦了两下。
“小姐,我无事的。”
“贺公子,连祺他怎会伤得这样重?需不需要去请大夫?他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采依担心的神情骗不了人,贺之霖竟也后知后觉知道了采依的心思。
出声安抚道:“采依姑娘放心,连祺是为了替我当箭受的伤,好在处理及时本已无大碍,今日连祺又为我挡酒,这才导致伤口崩裂了。”
“那,那他为何会晕倒,现在不醒?他还有多久才能醒?”知道连祺伤得不重,采依才缓了口气,又继续问。
“这几日我与连祺快马加鞭赶回来,是我疏忽了连祺的身体情况,对不起。”贺之霖一脸愧疚的样子让采依责备的话无法开口。
沐南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心里开始担心起贺之霖是否受伤,受伤是否严重。陈老板知道此事不能被旁人知晓,便打算自己回大厅继续应付客人,让南桑留在这照看一二。
大厅里方煜和姚曦曦看见沐南桑许久未归,都生了想寻她的意思。饭桌上姚曦曦与方煜座位相邻,这是沐南桑的意思,二人碍于生疏一直未曾说过话,如今两个人你看看这边我看看这边,突然眼神对视,才相视而笑。
“这位姐姐看着好生面善,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姚曦曦难得没跟其他官家小姐出来,自然是展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奴家方记首饰店掌柜,方煜,不知小姐芳名?”姚曦曦爽快的问话让方煜感觉很舒服,便有心与她多交流一二,反正无聊,也找不到桑桑,有个说话总归能打发些时间。
“我叫姚曦曦,叫我曦曦就好。”姚曦曦亲热地便拉起方煜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原来姐姐是首饰店的老板,我还从未去过您的店,等有空了我一定去。我跟桑桑还是在陈老板的店里认识的呢。”
“既是桑桑的好友,那便也是我方煜的朋友,以后曦曦来我店里,我给你打八折。”方煜对于年纪轻、活泼的女孩都很喜欢,像是宠妹妹一样,对于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方煜而言,曦曦看起来就像是自己妹妹一样。
“姐姐你看,那位公子不知是谁?长得好生好看。”姚曦曦转着自己黑溜溜的眼睛,目光聚集在正在喝酒的顾城兮身上,偷偷附上方煜的耳朵说悄悄话。
方煜瞧过去便知是顾城兮,刚刚给桑桑送玉佩的时候方煜便注意到这位公子一直坐在大堂里喝茶。顾城兮生的一双桃花眼,眼神流转间就勾去了席间许多姑娘的心,姚曦曦也被他的美色所吸引。
沐南桑看贺之霖在席间并未吃多少东西,便打算自己去厨房做点吃的,连祺醒过来了也能吃上热乎的。
见沐南桑离开,贺之霖立刻跟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稍微用了力,贺之霖“嘶”轻呼出了声。
“贺大人,你也受伤了吗?”听见贺之霖的声音,沐南桑才想到他可能也受了伤。
“小伤罢了,无妨。”为了不让南桑担心,贺之霖只是随口糊弄过去。
见贺之霖云淡风轻的样子,沐南桑很认真地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在说谎。沐南桑内心纠结着还是转头出去,贺之霖紧紧跟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知道他在自己身后跟着,沐南桑脑子里都是贺之霖刚刚被伤口撕扯到的苍白脸色。脚步声一前一后,轻轻浅浅,踩在沐南桑的心上,好像在助长某一种胆量。
快要走到厨房,突然加快了脚步,贺之霖不得不也加快了速度,直到沐南桑突然停下,贺之霖险些撞上去。
女孩趁自己不设防,抓住自己的右手,丝毫不顾男女有别,将衣袖撩上去。是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包裹,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渗出的红色血迹。
眼前的姑娘顿时红了眼,垂着头一言不发,直到有泪水滴到自己的手上,贺之霖缓缓抬起左手,轻轻抚摸沐南桑的头,“只是被箭擦伤罢了,已经没事了。”
沐南桑不想他看见自己红眼的样子,用衣袖擦掉了眼泪,低着头说:“没事就好,一会儿把伤口重新上下药吧,我先去煮点东西。”
说着就走进厨房,贺之霖便在屋外等着她,以前都是她等着自己,现在自己等她,也是应该的。毕竟左手的衣袖里还有自己给她准备的礼物。
因为连祺和贺之霖都受了伤,不宜吃的太过荤腥,清淡的小菜和白粥就好。煮白粥还需要时间,将三个小菜迅速炒好,沐南桑将小菜放在蒸笼上温着,便想去大堂看看方煜和姚曦曦。
谁知贺之霖竟在厨房外等着自己,想起刚刚自己的窘样,沐南桑现在只想找个洞躲起来。
当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沐南桑朝贺之霖行礼,“大人,您去客房找采依,让她帮您换下药吧,我去前厅招待一下客人们了。”
走过贺之霖身边,南桑还是忍不住关心地说:“大人,最近最好吃得清淡些,一会儿白粥煮好了我会送到客房来的。”
“好。”贺之霖倚在走廊的柱子上,似是休息似是沉思,又看上去憔悴了一些,袖子只是捏地更紧了。
沐南桑略过贺之霖,想让自己不那么在意他的情况,忍着自己的关切,硬逼着自己走去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