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悦音并未刻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听到动静后,坐在车厢外的马夫扬声应了一句。
“是呢夫人,为了按时抵达樾州,这几日怕是夜里都需得赶路了。夜风寒凉,您可要仔细着些,莫要染了风寒。”
难怪方才上车时,就见马夫裹了件厚实又挡风的羊皮袄子。
“我晓得了,多谢你。”
南悦音扬声应了一声,忍不住双手相握,轻轻搓动着,但即便是这么微小不起眼的动作,也未能躲得过穆玄瑾时时刻刻关切的目光。
他像是变什么术法似的,在车座的隔层处摩挲了半晌,便奇迹般地拿出了一条毯子来,厚实地裹在了她身上。
“可是觉得冷了?且披着这毯子先,我将炉子升起来。”
毕竟已然升任了内阁首辅,他出行所要乘坐的马车,自然是要符合他的身份。
车厢宽敞的紧,足以容纳三个成年人并肩躺下,还铺了一层厚实绵软的摊子,一旁支着只小炉子,用以烹煮茶水。
穆玄瑾生的琼枝玉树,玲珑仙人似的,却并非是个什么只识闲情雅致的,从生炉子时那流畅的动作,便可见一斑。
“我带了些蜂蜜,稍后给你泡些水来喝,喝过就不冷了。”
南悦音看着他单膝跪在车厢上,白衣上绣着的白昙铺展开来,像是在灼灼盛放一般。
她不由摇头失笑,拿下了披在肩上的毛毯,轻轻地拢在了穆玄瑾身上,还不忘给他掖的严严实实。
“无妨,我不冷,你身子弱,这毯子还是你披着吧。”
手在他劲瘦的腰间一触即分,但南悦音很快发现,他腰间空空荡荡,并未佩戴着什么饰品。
自从收到那块用暖玉制成的玉佩之后,穆玄瑾便时时带在身上,恨不得炫耀给所有人,舍不得解下片刻。
就是他这般珍爱的玉佩,眼下却不见了踪影。
南悦音不由心底微微一刺,却也没甚资格出声询问,只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想起了被收在箱子里的那件狐裘。
“我去将狐裘拿出来吧,夜里也好盖着取暖。”
穆玄瑾眼疾手快,手上还在拨弄着火炉,却又用两条长腿灵巧地将她压住。
只余一双黑眸,幽幽地睨着她。
“那件狐裘收在衣箱的底层,拿着多有不便,还是莫要折腾了。”
南悦音挑了挑眉尾,皮笑肉不笑地回看着他。
那件狐裘她方才拿出来看了一眼,随手就搁在了左手边那只箱子的最顶层,无需耗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地便能拿出来。
但她心底里总觉得憋着一口气,也懒得和他多加分辨,干脆顺着他的心思,扯开毯子的一角,跟着钻了进去。
“夜里寒凉,首辅大人总不好叫我冻着吧,只能辛苦大人,与我挤上一挤了。”
穆玄瑾眸色一动,舒展双臂,轻轻将她拥住。
“求之不得。”
没了那块暖玉煨着,他身上并不算是暖和,但就这么彼此依偎着,倒叫南悦音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
翌日一早,南悦音迷迷糊糊地被叫了起来,脑子尚且还有些混沌。
她揉了揉眼睛,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嗓音仍带着将睡未睡时的朦胧,含糊问道。
“这么快就到了?”
穆玄瑾将手在她脸上贴了贴,替她醒神。
“还早,眼下还在青州,只是车夫已然驾了一夜的车,未免疲劳,我提前叫别的车夫带着马匹,在这附近的茶摊候着。”
“我们也好趁机下去用些吃食,修整一番。”
南悦音迷迷糊糊地洗漱了一番,又被带下了车,坐在了茶摊上,面前摆放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手中还被塞了一只甜饼。
饶是刚醒来没什么胃口,她也不由下意识地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啃吃了起来。
路上除却他们就不见什么行人,只有他们的两匹马被拴在一旁,吃着草料,这座小小的茶摊显得颇为寂寥。
南悦音眯着眼睛,左右打量着附近的环境。
他们面前是一座陡峭的几乎望不到头的山崖,背后又是悬崖,除了一条笔直的官路横穿其间,再看不见半条小路。
“这里,倒是个适合伏击的好地方。”
许是平日里见不到什么人,在锅灶后面忙活着的掌柜的,闻声笑着和她攀谈道。
“瞧小娘子这般谈吐不凡,应当不是什么普通人。不瞒您说,百年前,这里的确是处古战场,打过好几场伏击战呢。”
南悦音心道一声果然,有些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豆浆。
“这片似乎没什么人烟,你为何要来这里摆摊做生意?”
“嗐,您有所不知,这些时日年景不好,小的在城中实在是寻不到什么谋生手段,这才到这处必经之路来支了个摊子,卖些茶水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