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小城距离战场不足百里,一个年幼的孩童孤身在外游荡,他的父母及亲族,很有可能已然全部丧生。”
穆玄瑾眸底渐渐拢上了一层阴霾,仿佛被拉回了那段金戈争鸣的过往,眉眼间带着怜悯和不忍。
那时的老大还只有一小只,小小的人饿的细骨伶仃,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澄澈的如同一双质地上好的琉璃珠。
他仿佛已经知晓了什么,不哭也不闹,给什么吃什么,只乖顺地依偎在穆玄瑾的肩上,好养活的紧。
穆玄瑾留在那座城,陪着他等了整整三天,却未曾等到有人来接他,也未曾打听到谁家丢了个这么大的孩子。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本想为老大寻个好人家收养,一直安静的像个小尾巴似的老大,却突然抓着他的衣摆,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我吃的很少的,只要给口粮食,我什么都能做,别不要我!”
穆玄瑾便心软了,忍受着穆老太太的辱骂和冷嘲暗讽,一意孤行地将老大带回了家,给他吃穿,悉心教养。
原本饿的小乞丐似的小家伙,被他养成了端方君子。
“线索早已断在了那座战场上,因此,我也并不清楚老大他的身世。”
南悦音心尖如同针扎一般,既心疼小小年纪便无家可归的老大,也心疼穆玄瑾一生飘零,受尽了百般苦楚。
柔嫩的唇瓣被她咬的失了血色,穆玄瑾忍不住叹气,唇角却不由自主弯了弯。
他伸出手,用拇指撬开了她的贝齿,轻抚着她唇瓣上的牙印,哑声安抚道。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过的很好,便足够了。”
南悦音忍不住便站起身,伸展手臂抱住了他,两只胳膊不断地收紧。
穆玄瑾只觉极其安定,一颗心如同浸在了蜜糖之间一般,忍不住便情难自抑地回抱住她。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了一块,他分明还大仇未报,却贪恋起了这一时片刻的温暖。
甚至,甘愿让时间停滞在这一刻。
不知是过了很久,还是几息之后,南悦音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两人此时的动作有多不妥,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肩膀。
穆玄瑾虽极为不舍,但仍是隐忍地松开了她,转移了话题。
“小团子,是我在一处流民营捡回来的,若非她年纪小,得了一丝片刻的喘息之机,恐怕在我遇到她之前,便已经被充作军妓了。”
“她还那么小,为何会入流民营?”
“我在流民营中,同样未曾找到她的父母,其实刚入翰林院时,我也曾翻遍了卷轴。”
“此前二十年间,被判处全家抄斩流放的,没有一家与小团子的信息相符合。”
南悦音的嗓子如同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般,又涩又痒,她甚至觉得,她一开口,也许就忍不住会哽咽。
“他们的命运,怎么就如此坎坷。”
这样的不幸,从他们的童年一直延续到了身死,也难怪他们会如此爱戴穆玄瑾。
作为收养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家的穆玄瑾,便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一点甜了。
南悦音强行将满腔的软弱咽了回去,目光一点点沉淀下来,再一次坚定了要扭转所有人结局的目标。
“身份成谜也好,最起码这样,就不会有人盯上他们,用他们的身世来做文章了。”
她是如此的善良乐观,穆玄瑾垂了眼眸,强忍着轻吻她发梢的冲动,轻轻勾起了薄唇。
能得这么好的娘亲,又何曾不是他几个孩子的幸事。
……
刘誉将整个府城内,除了以他的身份无法踏足之处,其余地方都翻了个遍,都未曾见到宋瑶瑶一点影子。
她一个大肚子的妇人,能跑到哪里去?
刘誉心底又急又气,像是只无头苍蝇一般,整个人都快要疯魔了,一转眼,他苦苦追寻的人,正好端端地搁墙根底下站着呢。
“你若再敢在这里捣乱,就休怪我们不客气,给你判个影响治安的罪名,将你关到监牢里去!”
几个看城门的守卫都被她骚扰的烦不胜烦,偏生面前的女人活像是看不懂脸色一般,仍是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他们不由一阵厌烦,干脆举起了手中的佩刀,只用刀背对着她,吓唬道。
“若是不想丢命,就速速离开!”
锋利的刀刃在阳光底下折射着冷芒,宋瑶瑶怕的缩了缩脖子,又伸手捂住了平坦的小腹,摇摆不定的内心又坚定下来。
不能再拖下去,她已经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听着身后刘誉的怒吼声,宋瑶瑶大口大口喘着气,在心底默念了几个数后,便一咬牙一横心,直直地撞到了守卫的刀上,又重重地摔落在地。
“救命啊,我的肚子好痛,来人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