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悦音试图在穆玄瑾脸上,找到几分说谎,亦或者是后悔的痕迹。
但他只是如同一汪平和至极的潭水一般,包容了她的一切情绪,甚至在接受到她诧异的目光时,微微颔首。
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给南悦音打了一针强心剂。
穆玄瑾的话全都是真的,他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忍着被外人戳脊梁骨,甚至咒骂不孝,也只想要她一个。
南悦音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口腔里渐渐弥漫起了酸涩之感。
她应当开口阻拦的,如同大法师的预言一般,离开的那一天终将到来,到时候她走了,独留穆玄瑾,和他的满腔情深,该如何自处?
可心底不断弥漫的喜悦和甜蜜,又骗不了任何人。
她甚至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穆玄瑾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
皇后出面,笑着打圆场。
“知道穆大人与夫人感情深厚,不过开个玩笑也就罢了,实在无需这般严肃。”
现在将话收回去,也还来得及。
穆玄瑾却敛着袖口,肃穆地行了个礼,再一次重申。
“微臣心中只有我妻一人,便再容不下其他的影子,若是有其他女子嫁入府中,也只会凭白耽误了大好年华。”
“未免彼此怨恨,还是打从一开始就避免要来的好些。”
皇后敷衍了几句,但心底毫无疑问,是有些羡慕的。
尚且留在殿中的女眷们,此时的心绪也与她一致。
天底下的女子,又有哪一个不盼着与夫君两厢厮守,白头偕老。
有多少年少和睦夫妻,最终成为一对怨偶,一生彼此纠缠、伤害,最后落得草草收场,便是因为后院起火?
若是可以,谁又想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
顾君朝缓缓垂下眼睫,他似乎寻到了,为什么南悦音会唯独喜欢上穆玄瑾的原因。
他不由扪心自问。
如果换作是他,愿意为了心爱的女子,放弃天下美人,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但身为王朝下一任的主人,娶哪位做王妃,娶多少侧妃,又何曾是他能说了算的。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顾君朝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
借着举手的动作,他忍不住看向端坐一侧的南悦音,心底却又陡然生出强烈的不甘来。
朝堂他可以平衡,皇伯父娶了那么多妃子,到最后还不是没有亲生的子嗣。
若是为了她,他愿意这一生,只与她一人共享。
顾银颐脸色煞白,更是说不出的愤恨。
“你就这般讨厌我?讨厌到不惜为了拒绝我,连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
穆玄瑾微微蹙眉,眸底不耐厌烦之色越盛。
“您误会了,我想要与夫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心悦她罢了,与旁的任何事都无关。”
“你说假话,我不信!”
顾银颐更加激烈地反驳。
“你好歹身为朝廷命官,高居首辅之位,一介小小的商女,怎么能配得上你!只有我,我这般身份高贵的皇女,才堪当良配!”
见她实在闹腾的不像话,顾修璂冷冷道。
“够了,朕方才刚下了圣旨,赐南老板一品诰命的身份,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
“御林军何在,还不快些将郡主带回去!”
一直守在殿外的御林军这才慌忙入内,不顾顾银颐再如何挣扎不休,直接强行将她拖走了。
穆玄瑾微微躬身。
“陛下,在微臣眼中,我妻就是最好的,实在无需陛下赐婚。”
话音落下,他将手伸到了南悦音面前,南悦音愣了一瞬,抓着他的手稍稍借力,跟着站了起来。
穆玄瑾冲她轻轻一笑,又满含着怜惜,伸手拂过她的鬓角,这才再次冲着高位之上,遥遥一拜。
“陛下,时辰已经不早,微臣就先告退一步了。”
这还是他进入权利中心之后,第一次这般真切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喜怒。
蒋德庸一直冷眼旁观着一切,见状也不由目光微闪,眼底很快掠过一丝冷意。
虽然带着怒气,但穆玄瑾的姿态做的很足,并未有一分一毫的失礼之处。
顾修璂自知理亏,也不好对他多说些什么,只得颔首道。
“今日爱卿所赠之贺礼,朕很喜欢,时日的确不早,未免误了明日的早朝,都回吧。”
“多谢陛下。”
穆玄瑾略略一欠身,便牵着南悦音径直出了大殿,离宫而去。
旁的大臣经历了这般惊心动魄,又刺激不已的一夜,闻言也如蒙大赦,纷纷告辞离去。
空阔的大殿,转眼间便变得冷冷清清。
顾修璂方才面露疲惫之色,看着那扇龙凤双面绣屏风,交代道。
“李德顺,着人将屏风搬到勤政殿去,多派几个人日常照看,不可出半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