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几名小厮围着酒桌边吃边聊,“听说后来皇上还许诺他后代的男子皆入朝兼职。”
“原来如此,我说这白家怎么如此风光,凡是白家的男丁,皆是朝中重臣啊。”一小厮道,说完不紧不慢的拿起酒杯小酌一口。
“嗯……不对,我怎么记得白家二公子,他就未入朝,这是为何,难道那皇帝,出尔反尔了?”听闻此言,另一小厮忙放下欲夹花生仁的筷子,“我还听说啊……算了,不说了。”
“啧,福顺你这是何意,哪有话到嘴边却不说的道理,你但说无妨,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那人放下酒杯,朝自己打着补丁的胸脯大力拍了拍。
“那我可说了。”他微微前倾,将头贴在对面人的耳边,一手遮着自己的嘴,声音压的低低的,“我听说那白二公子,有病!”
“啧啧啧,此话怎讲。”胸前补丁的人听罢,摇了摇头,故作严肃道,“我可听说这二公子是京城的四大才子之一,眼红他的人都从这里排到城门外了,别是谁诬陷他的,你可别瞎说,要是被人听到是要告你罪的。”
“当然不是空口无凭。”福顺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满足的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我这是有证据的。”
周围人被他吊足了胃口,离他最近的小厮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不耐烦道:“哎呀别喝了,咱们都在这等着你说呢,待会都还要干活呢。”
“啧,你别催呀。”见酒杯被夺走,福顺也并不气恼,“你们有没有听说白二公子和殷家小公子交好,时常在一起呢。”
“这算什么,殷家可是商贾世家,那小公子更是气度翩翩,俩人一拍即合罢了。”刚刚夺了酒杯的人白了他一眼,心道他瞎说。
“呵呵,这交好可不是如此啊,关系好到同床共枕?还当街拉拉扯扯。”
“成何体统!”听闻这桌一群人聊的热火朝天,一老者颇有兴趣,闻言,怒不可遏,嘴角胡子连连飞起。
“啊?当真如此?”一默默听着八卦的酒馆小二道,“难道那白二公子和殷家小公子都是伪君子?”
“哼,我就知道,有些人啊,仗着家世好,就可胡作非为,不值一提。”又一小厮道,顺便拿走了盘子中最后一块糕点。
“这这这,这世家公子竟是如此,亏我还想把女儿嫁进官家。”胸前补丁人道,一杯酒一饮而下,而后重重叹气。
“哇,好可爱的兔子呀。”
闻言,慕言放下了手中的捣药杵,抬头向声源处望去。门口,一个正俯身盯着地上兔子的小姑娘,头上梳了两只小丸子,看样子还未及笄。
“怎么样,喜欢吗?”慕言缓缓走近小女孩,忍住抬手摸她头的想法。
“嗯,喜欢。”小女孩说着,目光依旧停在兔子身上,她轻轻的抱起兔子,兔子也极其配合的趴在她的臂弯处,乖巧至极。
“诶,它好乖啊。”小女孩轻抚着兔子的背,眼里满是欣喜。
“往日一见人就跑,今日却乖巧的很。”慕言道,“看来啊,它很喜欢你呢。”
“真的吗?”闻声,小姑娘猛地起身,怀里的兔子只是搔了搔耳朵,并未受到影响。
见此景,慕言不禁笑了两声。他本就生的眉清目秀,气宇不凡,一袭白衣,衬得他很是好看,这一笑,更是撩人至极。
小姑娘如视珍宝,怔怔的望着他,眼中似有星辰划过。不经意间对视,小姑娘慌乱挪开视线。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紧张到连话也说不出,索性放下兔子跑了。
“诶,姑娘…”,慕言看着小姑娘慌慌张张的背影,嘴角噙满了笑,“还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呢。”随后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屋中。
几日后。慕言正在屋前整理药材,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门口,他转头一看,小姑娘却慌乱的跑开了。
“等等。”他一下叫住了她,快步朝她走去。
“那个…我是来…看大哥哥,啊不是,我我我是来看…小兔子…的。”小姑娘羞涩的低着头,手指绞得衣袖皱巴巴的。
“我不是说这个。”慕言轻笑,慢慢蹲下,看着小姑娘红红的双颊,柔声道,“我想说,我们也算相识了,在下慕言,久居这阁楼里数载。”
小姑娘闻言一怔,一抬头,正对上了慕言的双眸,眸色浅浅的,如清晨露珠般干净透彻,眸中事物一览无余。
“小女…洛瑶。”她慌忙错开眼,不敢多看一眼。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呢。”慕言心道,”要进来坐坐吗?”他笑笑站起,微微欠身示意。
这时一旁的兔子一蹦一蹦的跳过来,洛瑶低头一看,便被脚边的白团子吸引,眼睛睁的大大的,绞袖子的手蠢蠢欲动。
“它也可以抱着进去呢。”慕言看着眼前被兔子迷住的小迷糊,眼底微微荡漾,“我们走吧。”
“嗯。”洛瑶蹲下抱起了兔子,拘谨的脸上绽放笑容,那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干干净净的。
“诶,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药材呢?”洛瑶看着门口架子上晾着许多草药,眉头一皱。
“我母后…我娘身体孱弱,学医原是为她,如今却成了医者。”慕言看着洛瑶的表情,忍住没笑,语气越发轻柔。
“那以后生病便可来这阁楼了。”洛瑶心道,脸上红晕慢慢散开。
往后的几年里,洛瑶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慕言的阁楼。诸如头晕,要把脉;被娘亲数落胸口闷;想兔子到失眠……而慕言,只是笑着,任由这个越大鬼点子越多的小姑娘胡作非为。
六年后。
这天风和日丽,慕言早早的起床,准备上山为洛瑶采些补身子的草药。当他背上背篓欲走,不经意瞥见门口出现的人,手里的药锄“登”的掉在地上。
直到未时,洛瑶蹦蹦跳跳的来到阁楼,嘴里嘟囔着今日要和慕言说什么好玩的,走近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忐忑的推开门,朝屋内跑去。“哼,要是捉弄我,我就三天不理你。”洛瑶心道。但当她把阁楼里里外外找遍之后,并未发现慕言的身影。她大喊着慕言的名字,空旷的四周传来回音,却没听到她想听到的。
“慕言,不要藏了,你快出来,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洛瑶说着,声音哽咽,眼前的阁楼渐渐模糊。她抬手抹了抹脸,才发觉早已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洛瑶恍惚地从地上站起。迷迷糊糊朝门口走去。
此后的几月里,洛瑶时常来打扫,阁楼得以干净整洁,如慕言离开那天一般。
她不知道的是,阁楼里的慕言,并不是他所言久居此地的隐士。慕言,实为当朝皇子,因厌倦朝中纷乱,偷偷逃走。那日所见之人,正是皇帝心腹,此番前来,是要其赴皇城受封太子。若他为太子,自然是娶不得洛瑶的。一朝太子,怎能娶一个乡野丫头。
“羲曜,您来啦。”那人一看木槿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胡乱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跑去拿出椅子。旁边的人纷纷腾出空地,待木槿入座后一拥而上。
“近日大家可好。”木槿忙接过递来的茶盏,缓缓放在桌上,柔声道,“上次木槿为大家修的宫殿如何。”
“托您的福,好。”闻言,那妇人两眼发光,一下子激动起来,险些抓到木槿,“就是宫殿有点小,能不能建的大一点,里面在多些东西。”
“怎会如此?”木槿微微惊讶,那座宫殿可容纳方圆几百里的人,物资齐全。为了它,木槿五天五夜未合眼。
“哼,还不是那个大魔头干的,是他让他的手下把木槿们的东西抢走的。”又一妇人道。木槿对她有些印象,木槿听其他人叫她“爱贪便宜,蛮横泼辣。”
闻言,木槿有些疑惑,她们口中的“大魔头”木槿认得,他虽与天界不和,但对木槿很好,凭木槿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如此的。
“木槿先走了。”语毕,木槿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槿,你来啦。”说话这“人”,叫梏,魔族的首领。两只好看的角,笑起来会露出的尖牙,还如年少那般清纯,一对黑色的翅膀,一只细长的尾巴,百年如一日的黑衣,将整个身体笼罩在黑暗中。
木槿与他,自幼相识,本应一同修行,保护人,怎料感情难抵种族差异,木槿们渐渐走远。即便如此,木槿自诩是了解他的,虽神魔殊途,但木槿知道他并不想这样的,木槿们同样爱好和平,爱这些可爱的生物。
“梏,你还好吗?”木槿缓缓走近,深入骨髓的寒气让木槿停下脚步,木槿抬头看了看这曾经如此熟悉的脸,样貌并未改变,但木槿们,却回不到从前了。
“木槿好啊,谢谢你还能来看木槿。”梏见木槿来了,挥手屏退手下,偌大的宫殿顿时只剩木槿们,“来这边吧,这里很暖。”说罢,梏径直走向前面的阁子。
“好。”木槿有些惊讶,木槿们已许久未见,他竟还记得木槿畏寒。随他走进暖阁,看着眼前的事物,有些出神。
“你多年未来,木槿也不知这些摆设你还喜不喜欢。“梏回头看了木槿一眼,木槿清楚的看到他眼底闪烁着光,思绪一下被带到了很久之前……
“木槿……”语音未落,忽然阁楼剧烈震动,木槿还未回神,就已被拉进温暖的胸膛,木槿靠着梏的胸膛,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声音,如此清晰。待木槿回过神,木槿们已经在阁楼外,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竟无一丝杂音。
“发生什么了?”木槿抬头看着面前高高的人,浑身漆黑让木槿有些压抑,“刚刚......”
“没事,不过是些杂碎,木槿清理了便是。”他并未抬头看木槿,但凭木槿对他的了解,此事非同一般。
“木槿爱世人,世人却要害木槿;木槿杀他全族,他却救了木槿,何其荒谬,何其可笑。”木槿望着眼前的宫殿残骸,竟已想不起它原来的模样。
一滴泪缓缓地落下,木槿,也就是顾以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已经是湿润一片。
在朦胧中,顾以笙看见对方伸出手,他与她的距离又近了些。
“还有.....”模糊不清的声音随着风消失在庭院中,等到顾以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方才站在原地的玄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顾以笙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了她要赶快记起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