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七夕节。
环溪村一改往常的朴素,街上都挂满了灯笼,各个村民的家中都熄了灯,来到了村中的街道上逛街。
村门口有个舞台,上面摆放着一条长桌,上面摆放着一枚枚针和七彩的线。
有许多村民手中都拎着瓜果,不断地向山上的某个方向走去。
顾以笙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的长裙,头上梳了个凌虚髻,后面留了些头发散落了下来,整个人站在风中竟有些飘然似仙。
顾笙此人,静若处女,动如脱兔。
墨清从房间中出来,看见站在院子中的顾以笙,只能想到这么一句话。
微凉的晚风微微吹拂,顾以笙站在院中,默默地等待着她在等的人。
她捏起了自己的袖子,随后又轻飘飘地将它放下,任它在风中缓缓飘落。如此反复再三,身边忽然有一个竹青色的人影走过。
顾以笙下意识的看去,发现正是一声不吭从她身边走过的墨清。
“诶!”顾以笙赶忙叫出声,“你这个人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要走?”
墨清挺住身子,侧头看向面容清雅的顾以笙,简单道:“何事?”
顾以笙走上前去,有些哀怨的看着他:“你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过今日要和我一起出门吗?”
“嗯,那你跟上来吧。”墨清低沉说道,随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顾以笙愣愣一会,随后赶紧跟了上去。
“我们今天是要去哪啊?”顾以笙好奇的问道,墨清那日答应和她一起在七夕节这天出去,可是却没告诉她有什么安排。
墨清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低声道:“等会你便可知道。”
这么神秘?顾以笙心中忽然就升起了期待,同时又有些不太相信。
就凭墨清这不解风情的模样,真的会和她想象中的那样做吗?
走在前面的墨清一双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之前确实答应过对方七夕节要带着她出去。
但是,他要带对方去的地方是村门口的会场,向来对方是要失望了。
希望届时,她的表情不要太难看。
这两个月中的相处中,墨清并没有发现顾以笙对他有什么目的,只是对他比较黏。
既然对方暂时没有露出什么手脚,那么他也不介意对方继续在他的身边待下去。
顾以笙走在墨清身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不断地应接不暇的看着街上红灯笼,以及集市上摆着的一些各类小玩意。
虽然比不上大城镇中繁华热闹,款式多样,但是该有的都有,足以够这小小的村落中欢度七夕了。
头上挂着的红灯笼上面都写着字,所以顾以笙时不时的就驻足想要看看灯笼上写的是什么。
忽然,顾以笙感到一阵拉力从手腕上传来,随后她整个人就倒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对方还很贴心的扶住了她的手臂,以至于没有让她还未痊愈的肩膀撞疼。
就在她被拉走的同时,她的前面一辆木车从她的眼前驶过。
“走路的时候看路。”带着有些凉意的语气从头上传来,顾以笙转头,拉住她的人正是走在面前的墨清。
听着这句叮嘱,顾以笙的心缓缓地调慢了一拍,她觉得耳朵苏苏痒痒,让她的心脏发颤。
等到车经过之后,墨清将她重新放了下来。
顾以笙站稳脚步,微笑着对着对方道:“谢谢你。”
墨清的冷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其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乖乖的听他的话。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很甜蜜,顾以笙看着墨清宽大的背影,心中默默地想着。
忽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浅绿色的衣裙,又看了看墨清那身竹色的衣袍。她惊讶的发现,她们今天晚上,好像穿了情侣装的样子?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顾以笙开始专心走路,然而今天晚上的人人流量实在太多,她要跟上前面的人实在是太过艰难。
往往一不小心对方的身影就被淹没在人海之中,她要花费好大一个功夫才能找到对方。
终于,在墨清的声音第四次被人流遮挡住后,顾以笙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一把拽住了对方袖子的一角。
墨清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他停下了脚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顾以笙。
顾以笙被对方的眼神冷的瑟缩了一下,随后又又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变得强硬一些,于是她点着脚尖大声道:“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扯着你的袖子不过分吧!”
然而,在她心中很是又底气的动作,在墨清的眼中却像是一只小猫咪在努力的喵喵叫,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墨清看了看抓在自己衣袖上洁白的手,随后淡淡道:“随你。”
这便是同意了的意思。
听到对方的回答,顾以笙开心的将手往上挪了挪,抓住了墨清的胳膊。
墨清的身子僵了僵,看向了胳膊上得寸进尺的手,然而手的主人却半点没有自觉,还在无辜的看着他。
算了。墨清这样想着,他不能再在路上浪费时间了,等会村门口的事情来不及处理。
感受到边上的人拖妥协,顾以笙得逞的扬了扬眉,诶,果然人活在世上,还是厚脸皮好用一点。
二人走了好一会,顾以笙才渐渐的发现,他们正在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去村口?村口有什么好约会的地方吗?顾以笙努力的想着村中的其他姑娘跟她说的七夕约会圣地。
好像有一个叫做什么河的地方,似乎跟七夕有点关系?
难道对方要去那个地方?
顾以笙跟着墨清来到了村门口后,她便看见了村门口搭着的台子,上面摆着一些七夕节用的东西。
此时,台子边上已经与不少的村民在那里等候。顾以笙发现,台子的两边都是一些比较年轻的女子。
看着面前的台子,顾以笙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丝不太妙的感觉。
他的目的地不会就是那个台子吧?
不是吧不是吧!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的目的地真的就是那个台子。
“到了。”墨清的冰沉的声音响起,随后看向身边的顾以笙,这下可以将手放开了。
谁料身边的人却将手越抓越紧,墨清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手的温度,凉凉的。
“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顾以笙不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村中斗巧的地方,到时候你要上去。”墨清道。
见少女并不自觉,墨清亲自伸手将对方从胳膊上拿下来。
触到对方手的时候,墨清感受到了一阵微凉之感。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顾以笙,捏着顾以笙手的那只手顺势就在对方的手腕处停留了一下。
果然身体有些发虚。
这一切转瞬即是,顾以笙根本没有感受到,她还停留在事实与理想相差太多的悲伤之中。
“跟我来吧。”
墨清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顾以笙有些不情不愿的跟着上去,肉眼可见的失落感萦绕在她的身上。
墨清自然是感受到对方的失落,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知道对方在期待什么。
顾以笙和墨清来到了台子的一处,找到了一个桌子,那里坐着这次比赛的管理人员。
“李正雄,顾笙。帮忙登记下。”墨清简单的对登记的人说道。
那人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在村中可从来没见过这般出色的姑娘。
“今年李大老爷家可总算是有人参赛了!”那人笑呵呵的道。
李大老爷虽然有一任妻子,但是妻子很早就死了,也没有留下子女,所以村中的这个比赛一直没有人来参加。
现在对方的干儿子竟然带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姑娘来,可以算是可喜可贺了!
“这是?”他有些好奇的道。
顾以笙看准时机,赶紧道:“我是墨清的未婚妻!”
那人写名字的手一抖,一道竖便写的歪歪扭扭的。他惊愕地抬头,看向墨清二人。
“竟然是墨少爷的未婚妻!真是恭喜恭喜!”
墨清也被对方的语出惊人给震惊了一下,他随即淡淡道:“不是。”
顾以笙撞了撞他,笑道:“真是的,在外面就是这么害羞!”
那人似乎懂了什么,笑着点了点头,道:“少爷你可不能这么害羞!”
墨清:“.......”他不想解释了。
出了口气的顾以笙在一旁笑的很开心,本就是花容月貌的她,脸上的笑容更是动人。
墨清默默地注视着她,心中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又涌上了心头。
登记完后,二人便在离台子不远的地方站了下来。
“诶,今天晚上的星星可真好看!”顾以笙抬头望天,随后用手指着满天的繁星,话中充满着惊叹。
如此多的繁星,也就只有在乡村中能看见了。
墨清抬头看天,繁星印在他的凤眸中,一闪一闪的,让他平时沉寂的眸子,变得生动起来。
星星,好像确实很好看。
他转头看向一旁望天的少女,对方额上的红莲印记,在黑夜中似乎放着光芒。
“......”最终似乎又什么东西想要脱口而出,但是等到张开了嘴,他才惊觉,他根本不知道要叫什么。
“诶,今天晚上,我送你一个小礼物。”
身边的人转过了头,一双眼睛灿若星瞳。
“什么?”
墨清看着那双眸,竟然有些陷了进去,他的嘴中不自觉地问道。
顾以笙用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悄悄地道:“秘密!”
台上的锣鼓声开始响起,顾以笙知道,自己这是要过去参加比赛了。
她的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股紧张感,她看了眼边上的墨清,后者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我去了啊!”
“嗯。”
没有得到安慰的顾以笙瘪了瘪嘴,转身向台子走去。
下面的观众开始热烈了起来,一个个看着上台的女子,嘴中时不时地还喊着一些名字。
顾以笙粗略的扫了扫,发现下面叫喊着的人,都是一些年轻男子,最中喊得名字,显然都是他们的心上人。
“诶~唯有自己孤寡一个~”顾以笙心中自我调侃道。
“阿笙加油!”
一道微弱的声音忽然从下面传来,顾以笙猛地往下面看去,搜寻了一番之后,发现了在人群中向她挥手的沈知竹。
对方见到她看向他,更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顾以笙心中感动至极,对他笑弯了眼睛,嘴中默默地对他说道:“谢谢!”
这一笑,下面的一些人忽然就息了声,一些倒吸声从下面传来。
“上面这个妹子是谁家的,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这个妹子长得可真好看!”
“你不知道,这是李大老爷的未来儿媳!”说这话的人正是登记名册的那人,此时他正字散播者他听到的一手消息。
顾以笙听到这对话,不自觉的笑容更加灿烂。
这一切,都印在在后面默默注视着的墨清眼中。
他看着台上的顾以笙看着自家的侄子,二人言笑晏晏的模样,竟然让他觉得眼睛生疼,心中有一股无名火焰升腾而起。
她怎么能这么看着别人?
墨清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一向冰冷的凤眸中,充满着嫉妒之色。
他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受,但是一看到对方和别人这般模样,他就觉得难受。
台上的顾以笙可不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情,她现在非常的囧窘迫。
上台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台上究竟要干些什么。直到台上的“主持人”解释了一番,她才知道这“斗巧”,斗的竟然是比谁穿针引线。
她捏起一根金色的线,另一只手捏起一根细小的针,将两样东西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诶!对准了!就这样慢慢地把线放进去就好了。”
幸运的是,第一根针的时候,顾以笙就成功的将线穿好。
然而,还等不急她高兴,她的余光一瞄,发现身边的人面前都已经摆着五根以后穿好的线。
顾以笙看向自己手中刚刚穿好的线,一时间非常悲伤。
这还有什么好比的!她简直被秒杀好不好!
她悲伤望天,算了,就当她是来凑数的吧。
“砰!”一阵锣鼓声响起,比赛结束了。
顾以笙放下手中穿了一半的针线,打算起身下台。
“诶,姑娘,比赛课还没结束呢?”台上的主持拦住了她。
顾以笙有些懵逼:“还没有比完吗?”
“是呀,接下来还有绣荷包的环节!”
绣什么?绣荷包?顾以笙觉得有些头疼,她缓缓地在座位上坐下,看着有人送了五颜六色的布上来。
她有些头疼的挑了一条黑色的布,随后硬着头皮拿起了桌上的针线。
她看看周围的人都已经开始动手,针线翻飞之间,感觉已经有个雏形。
顾以笙看着手中空白的布,觉得无从下手。
要绣个什么东西呢?顾以笙有些苦恼,什么东西比较简单?
横竖撇捺、荷花?兰花?草?
算了,就绣个名字和草上去吧!
想好了图案,顾以笙便也开始着手绣了起来。
无论是顾笙还是顾以笙,从来都没有做过女工,是以绣起来速度实在是慢的可以。
但是好在她选的图案简单,她金色的线条绣出了“墨清”二字,虽然没有楷体那么正规,但是,倒也透露出一丝可爱。
旁边有几根稀稀拉拉的草作为字的背景。
将香料塞进荷包,顾以笙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向旁边的人,发现身边的人手中已经有了一个活灵活现的鸳鸯。
顾以笙带着痛苦面具将头扭了回来,低头,假装继续缝纫荷包。
希望在最后的时候,千万不要拿起她的作品展示!
顾以笙这一番假动作,没有瞒得过台下的墨清,他看着台上有些窘迫的少女,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懊恼。
似乎有人在责备着他,不应该让她去参加这次的比赛。
墨清皱了皱眉,试图想将脑中的想法甩出去。
台上的一阵锣鼓声响起,台上的少女纷纷的起身,将手中的东西交到裁判的面前,让他品鉴。
顾以笙则是乘乱,悄悄地从边上的台上溜了下来。
将手中的东西塞进自己的衣襟,顾以笙闷头就往墨清的所在地跑去。
可恶!竟然让她参加这种比赛!
墨清一直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见她从后台偷溜了下来。
不久后,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噘着嘴,满脸写着“高兴”的人儿。
看见他,对方重重的哼了一声,拽起他就往一个方向做偶去。
墨清默默地被架着,任由顾以笙将他带到不知名的地方。
“让你这么坑我,为了补偿我,你可要好好的陪我逛逛!”
墨清看着面前一张小脸不知道是气红还是羞红的模样,默默地没有讲话。
全当是为了补偿她吧。
顾以笙将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将墨清带回了家。
今天,她可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沈知竹比赛结束后,第一时间就在搜寻着顾以笙的身影,却发现了紧密相靠着走路的二人正不断地走远。
他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他有些落寞的看着远去的二人。
二人看着可真是相配。沈知竹默默地想着。
“沈先生,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沈知竹看去,发现是之前照顾顾以笙的那个名叫白灵的姑娘。
他对她轻笑了一下,道:“没什么。”
面前的少女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荷包,递给了沈知竹:
“看你心情挺不好的,里面装了好东西,就送给你吧!”
说完这个,白灵将荷包往他手中一塞,转身走了。
沈知竹看着远去的身影,低头看着手中荷包,忽然脸就浮上了红晕。
只见手中的荷包上面赫然绣着一对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