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朝夕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径直走过来，在涂窈面前一屁股坐下。
好脾气地问：“来，你刚说什么？再跟我说一遍。”
涂窈：……
涂窈下意识地要看向门口。
刚转过头——
“看我，看门口干嘛！”
涂窈吓了一跳，再转过来，涂朝夕脸已经拉了下来。
涂窈眨了眨眼：“……哥，你好吓人。”
涂朝夕：……
涂朝夕搓了把脸，尽量平心静气：“什么时候的事？”
林樾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南柯半靠在中岛台边，倒是挑了挑眉，继续收拾草药。
他不意外。
可下一秒。
涂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四年前。”
“四年前？？？！”
涂朝夕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林樾要不是腿伤复发，也惊得要跳起来了。
连南柯脸上的笑意都微微僵硬，拿草药的手瞬间停在了半空。
他对涂窈和胥池在一起并不震惊，可他以为这两人是在那天晚上才确定的关系。
毕竟一同经历一场灾难，对于涂小毛来说格外容易滋生勇气和信心。
无论是面对挫折，还是面对感情。
没错，南柯毫不怀疑地认为是他妹妹率先踏出挑破关系的这一步。
可……四年前？
南柯放下草药，抬眼遥遥看向涂窈，弯了弯唇角，语气尽力保持着温和的状态。
“……是四年前的什么时候呢？”
他怎么没有印象？
一圈人目光就这么齐刷刷地围过来，涂窈后背一阵发凉。
刚要开口，忽然，“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口，一身利落风衣的青年脸色微微红润，友好地朝蒋太夫人点头示意。
“抱歉，擅自开门进来了。”
胥池目光看了一圈，精准地落在了沙发上的女孩身上，唇角安抚地扬了扬。
随即视线微抬，看向几个各有反应的哥哥。
坦然道：“是四年前即将入春的时候。”
他说着就笑了起来。
他和涂小毛和别人不一样，没有经历过追求，坦白，恋爱的流程。
但那年冬季结束前，涂小毛像一只莽撞又欢快的小鹿跑进了他的家，给了他一个前所未有的热情的拥抱，告诉他，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怕。
那一刻开始，他们都默认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四年前入春的时候……
涂朝夕脑袋正在发昏，很难在短时间内盘算出确切的时间。
但他一看胥池一副快要笑开花的模样，就不爽了。
几乎是本能地撩起袖子，绷着脸就往门口走。
涂窈：！！！
涂窈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哥！”
她蒙头冲过去，先把人拦在了身后。
涂朝夕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瞪着眼：“涂小毛，你这什么意思？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涂窈有点心虚：“……我知道你不吃人啊，但你看起来很想揍人！”
“我揍他？！”涂朝夕气笑了：“我揍他干嘛！”
“……那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要问他什么时候把你拐走，怎么把你拐走的！”
“可小池是我的男朋友，应该我来解释的。”
“你解释？你解释什么？！”
涂窈耳根红了一下，脱口而出：“因为是我把小池拐走的啊！”
涂朝夕&南柯&林樾：？？？
空气里安静了一秒。
涂朝夕皱眉：“……什么？”
“什么叫你把他拐走的？”
“……就是我把小池拐走的啊。”
涂窈简单地回忆了一下，“因为四年前是我先去找小池的。”
“四年后也是我先找的小池。”
说着说着，她就有底气了：“四年前是我先抱的他！”
“哦，四年后也是我先亲的他！”
“可四年后我不光没记起你们，我也忘了小池了。”
涂窈梗着脖子信誓旦旦地总结：“哥，我像个负心汉！”
涂朝夕&南柯&林樾：……
空气里一片死寂。
涂朝夕哑口无言，手抖地指着涂窈，半天说不出话来。
……倒反天罡。
简直倒反天罡！
涂朝夕一直以为他的角色是妹妹被个家财万贯的首富拐走，老父亲式痛心疾首的哥哥。
可涂窈这么一捣乱，他反倒越听越亏心了！
按照涂窈的逻辑，合着她不光把胥池给拐走了，她还成了一告白就跑了的“负心汉”？！
涂朝夕有时候是真想把他妹妹的脑子拿过去研究一通！
一天天都在琢磨什么东西！
可看着涂窈格外自信地控诉自己是负心汉，他又实在是没招了。
蒋太夫人到底没忍住，看笑了。
老太太格外有先见之明，拍了拍林樾的手起身，把空间留给了这群孩子。
至于她，年纪大了，得远离高危环境。
胥池被女孩牢牢护在了身后，也笑了出来。
不过和蒋太夫人不一样的是，他又迅速把笑收了回去。
他的女朋友像个小斗士一样在为他冲锋陷阵的时候，他想他至少应该保持严肃。
涂窈吸了吸鼻子，“……反正，反正你们不能骂小池。”
“要骂就骂我吧！”
涂朝夕努力心平静气，“……说了一百遍了，我没想吃了他，我也没想骂他！”
“……既然你跟他早在一块儿了，怎么没跟我说？”
“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说，跟你二哥，小哥说，为什么不跟外婆说？！”
涂窈怔怔地望着他，突然的，就有点明白了涂朝夕从头到尾的不爽。
她忍不住抓了抓胥池的手，她哥哥和小池一样，都是在控诉要一个知情权。
可涂窈也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向涂朝夕的目光头一回流露出无奈和一点无措。
她一下泄气，“……因为我忘记了啊。”
涂朝夕：……
完全反驳不了，涂小毛是真忘了。
“……那你四年前怎么没跟我们说？”
涂窈眨了眨眼，更无奈了。
“……我来不及说。”
涂朝夕：……
涂朝夕脸上的不爽瞬间就僵住了。
短短两句话，一阵一阵把他打回了原形，就像两把刀扎进涂朝夕的心口。
胥池说，他们在四年前入春的时候正式在一起。
他低头盯着涂窈，有些艰难地确认：“……四年前入春的时候，是你消失的那天？”
涂窈垂下头，没有回答。
可一圈人神色都变了。
林樾慢了半拍，转头跟南柯确认：“……是涂小毛和池哥刚在一起，涂小毛就消失了吗？”
南柯：……
四年过去，南柯现在已经拥有了比较稳定的情绪，对生离死别也有了更深的耐受力，但也架不住有人这么莽撞地反复强调。
“……老三，少说两句。”
林樾一下噤声。
可涂朝夕像是忽然清醒，下意识地去看女孩身后长身玉立的青年。
他永远站在离涂窈最近的距离，余光范围之内永远都是涂窈。
除了一个更黑了点，一个更瘦了点，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
涂窈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涂朝夕忽然眼眶就红了。
下一秒，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立刻拍板：“谈！你俩赶紧给我谈！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天杀的，他妹妹谈个恋爱怎么了？！他妹妹遭了这么多罪，想谈恋爱怎么了！
他气势汹汹地打手一挥：“现在就谈！”
涂窈一愣，“……啊？”
“啊什么？你没听错，你俩给我放心大胆地谈！给我长长久久地谈！”
涂朝夕大方地要命。
涂窈眼睛瞬间一亮，回头扯了扯胥池的袖子：“小池！你听到了吧！”
胥池轻笑，回握住她：“听到了，听到了。”
他看了眼树在中岛台附近的小行李箱，“今天是不是要搬家？”
涂窈点头：“马上就搬家，小池，我还没见过外婆给我买的房子呢，你陪我一起看吧！”
“好。”
眼前的青年看起来精神很好。
可涂窈又忍不住去看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拉着反复检查：“小池，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胥池：“好了，都好得差不多了。”
涂窈皱眉：“腿上呢，我记得你腿也受伤了，要不下午还是别陪我了。”
胥池牵起嘴角：“可是我总要去认一认你的门。”
涂窈眨巴眨巴眼：“……哦。”
涂朝夕：……
幽幽道：“……我说让你们谈，没让你们现在当着我的面谈。”
他大方的时候大方，看到这里又忍不住小气起来。
瞥了眼茶几上的茶杯，涂朝夕：“涂小毛，外婆的茶杯没拿，给她送进去。”
“用左手拿。”
涂窈“哦”了一声，放下胥池的胳膊，走过来端起杯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过来。
“……哥，你在故意支开我吧？”
涂朝夕：……
涂窈瞥他：“我看出来了。”
涂窈叹气：“那我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我就出来，行不行？”
涂朝夕：……
涂朝夕：“去去去！”
“一天天的，就你聪明，进去进去！”
涂窈哈哈笑，跑着窜进了房间。
脚步飞快，笑声明朗。
涂朝夕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微微复杂。
拥有一个喜欢的人，看起来让涂窈非常开心。
是跟当初拥有了他们这三个哥哥和外婆这些家人的时候，不一样的开心。
正常的，拥有家人，朋友，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体验。
而涂窈正在全部拥有，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涂朝夕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看向了胥池。
对面同样正在目送的青年有所察觉，转过眼。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涂朝夕无奈地嗤了声。
……其实但凡换个人，他都能怂恿涂窈慢慢挑，对比着挑，劝诫她要开阔眼界，别往一个人身上死心眼。
可偏偏对面是胥池。
这个世上，如果还能找出除了家人之外，能够无条件，豁出一切对待涂窈好的人，只有胥池一个。
而这个为了涂窈豁出一切的人，在这几年里，从来没跟他们提过他已经从朋友过渡了一个新的身份。
甚至那年在大楼里，主动地承受着他的迁怒。
那一天，他们几兄弟被真相冲击得崩溃，可再回想，当初胥池又何尝不是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
涂朝夕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
他做到了那天他恳求的那句话，牢牢的看好了涂窈。
所有人当年在港城留下的阴影，到今天可以彻底散了。
涂朝夕说完长吐一口气，沉默了几秒，继续开口。
“还有一句……”
“涂老师，抱歉的话不必同我说。”
还没说完，胥池已经轻声打断。
涂朝夕一怔。
对面，胥池淡淡笑着：“向前看。”
涂朝夕半天没说出话来。
“……是，向前看。”
“你说得对，要向前看了……”
下一秒，“五分钟到了！”
对面，涂窈探出头，紧张地巡视了一圈。
对上涂朝夕的视线，嘿嘿笑：“其实是四分五十秒。”
“……哥，我可以出来了吗？”
涂朝夕：……
涂朝夕没说完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可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也没有什么该说的了。
他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涂窈的脑袋，留下一句。
“带你男朋友去认门吧。”
涂窈呆了一秒。
立马笑着应声：“知道了！”
……
一旁，林樾看到这里，本能地开口，“二哥，大哥现在是鹊……”
说着意识到什么，赶紧闭嘴
南柯拍了拍他的傻弟弟，笑出了声。
“老三，这回不用捂嘴了，大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