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涂窈重逢，哪怕她容许他们的靠近，她也从来没有叫过他们一声哥哥。
今天是时隔四年后的第一次。
涂朝夕忽然地有些不敢开口，
涂窈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转过头随手揪了一根草，继续说：“我接下来会很忙，你也是吧。”
“我看人家当明星的每天都是轮轴转，每天都有跑不完的活动，你这么火，你的行程应该比他们都要满吧。”
“还有你的乐队，缺了你都没法安排活动了，你的手机最近肯定被打爆了。”
“……你还知道我有个乐队。”涂朝夕目光晦涩，看着她圆滚滚的脑袋，终于出了声。
“当然。”
“你是乐队的贝斯手，我知道。”
涂窈像是笑了下：“你写的歌很好听，你有好多代表作。”
四年后，涂老师早就不是没有代表作的黑红流量，曾经分道扬镳的朋友也重新凝聚了起来。
涂朝夕随意地抹了下眼角：“……是吗，你还知道什么？”
“还有二哥啊，他是音乐家，他比你要空一些，不过也很忙，每年到处飞来飞去。”
“每场音乐会都满座，好多人送他花。”
货车背后，南柯轻靠着车面，静静地听着。
“二哥……”
林樾小声喊他，话音刚落。
“还有小哥……”
林樾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垂下眼也继续听。
门口，涂窈转过头，把一个草编蚱蜢塞进涂朝夕手里。
“小哥看起来不忙。”
涂窈嘿嘿一笑：“但是他接下来要忙了！”
这么多草药，生长期最短也要三个月。
涂朝夕看着立在掌心上栩栩如生的蚱蜢，是很漂亮的翠绿色的蚱蜢，翅膀微微抖动着。
“……涂小毛，你在跟我们告别吗？”
“不是告别。”
涂窈歪过头，轻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该有各自的生活了，哥。”
“可是……”涂朝夕像是不能接受这句话，语气逐渐激烈：“当年你走得匆忙，我们一直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跟你……”
涂窈摇了摇头，打断：“没来得及说的话就不说了。”
涂朝夕一怔，“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涂窈无奈，“你们满脸都写着对不起。”
涂朝夕眼神闪了闪。
是。
是对不起。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在另一个世界长大，对不起一开始让你背负了不该背负的恨意。
对不起让你一直担惊受怕，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不让我说。”
涂窈笑了，当然是因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也不存在谁原谅谁。
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好人，所以总是会恨自己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为什么没能替对方多承担一点。
她不是不明白，他们现在每天守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是害怕失而复得又失去的恐惧，也是为从前那些事的愧疚。
可正是因为她很好，她的哥哥们也很好，谁都不能再背上任何枷锁。
涂窈随意地耸了耸肩：“……我就是觉得，现在很好。”
“要向前看了，哥哥。”
涂朝夕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恍惚间，他觉得就像看到了最初的涂窈。
没有后来在燕京一步步靠近真相时的迷茫，也没有在燕京背负着所有秘密一往无前的孤勇。
只有在仙鹤村时候的简单，洒脱。
可奇迹般地，他焦躁的心境就这样被她抚平了。
货车那边没了动静，涂窈伸头去看，就对上了货车另一边林樾的目光。
林樾一愣，连忙指了指车子：“……都装好了。”
“小哥检查过了，没问题。”
涂窈咧嘴笑了笑：“谢谢小哥！”
林樾眼眶瞬间一红，连忙侧过头，过了几秒，闷声道：“……不用谢。”
林樾边上站着南柯，神色平静，正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涂窈继续笑，“二哥！”
指着他的胳膊：“袖子皱了！”
南柯垂下眼，是刚刚靠在货车边上压出来的褶子。
看他没动，涂窈赶紧起身，跑过去帮他捋平。
“货车上好像有你原先种在中医馆的几株川穹。”
南柯忽然开口。
涂窈顿时满脸惊喜，“你认出来啦！”
南柯点头：“认出来了。”
不光是中医馆的川穹，还有草药园的黄芪，都被她挖回来了。
这儿气候湿润，在单一的环境里，养出了这么多种类的草药。
“很厉害。”
涂窈语气藏不住的骄傲：“是吧！”
“不过这样真的很麻烦。”
“所以我才把这些草药分了类，打算把它们都种到合适的地方，现在小哥帮我解决了一部分，我已经轻松了一半了。”
“接下来还要跑一些地方。”
说着背后传来福利院里小孩撒欢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涂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跟云云姐和秦朗说好了，他们有空就会来帮我照看福利院。”
似乎是靠在货车上太久了，有两道褶皱总也抚不平。
涂窈琢磨一下，稍微加了点力道。
下一秒。
“……会危险吗？”
头顶忽然传来温和的声音。
涂窈压在他胳膊上的手瞬间一僵。
下意识仰头。
南柯和她相似的眉眼弯了弯，问：“危险吗？”
“……不危险。”
涂窈也弯了弯唇角：“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一点也不危险。”
说着她掏了掏口袋，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南柯看过去，全是满满当当的笔记。
涂窈小声说：“我成绩很好的，每次上课都很认真，几乎每棵草药的种法我都知道，就跟种……种菜是一样的。”
她认真强调：“一点都不危险！”
南柯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半晌：“……好。”
“那就去做吧，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们也一样。”
大家都往前走吧。
话音一落，涂朝夕和林樾都抬了头，皱眉看了过来。
涂窈也像是没反应过来，南柯会认同得这么迅速。
看着她半懵半诧异的眼神，南柯握住她温热的手腕，垂下眼拍掉她掌心沾上的泥点。
变成了他给涂窈整理。
“大哥的手机确实要被打爆了，二哥也已经缺了几次排演。”
而这段时间，无论是他还是涂朝夕，林樾，都始终陷在和涂窈重逢的喜悦和恐惧里，却没有思考过这是不是涂窈想要的。
也忘了，涂窈最初冒着生命危险，努力拯救下来的是他们三个人独立的人生。
他们从前就做得很好，总不能涂窈回来了，反而忘了往前走。
“你说得没错，我们也该去做我们的事情了。”
涂窈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嗯！”
她举了举手机：“要是你们想我了，可以打我电话。”
南柯笑着点头：“好。”
南柯松了口，涂窈下意识歪过头，小心翼翼地盯向了对面，“……哥。”
石阶上，涂朝夕一言不发，搓了把脸，忍不住笑了一声。
真是完蛋，他可真是世界上最好命的哥哥，拥有了一个最大方，最通透的妹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重舒了口气。
“……知道了。”
知道了。
他妹妹的人生早就不再绑定在他们身上，他们也该学会往前走了。
顿了一秒，涂朝夕瞥过来：“那要是你想我们了呢？”
涂窈也彻底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我当然也打给你们啊！”
涂朝夕忽然就心平了，大方地嗤了一声：“那也行吧！”
说着视线一扫，就瞥到了涂窈牢牢攥着那只最新款的手机。
想到了这只手机的来历，一口气又有些接不上了。
涂窈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正想问，下一秒，就看到他一下起身，扔下一句：“等着。”
然后大步走到马路对面。
没一会儿又大步回来，塞给她一只光看款式就知道已经过时的手机。
涂窈垂下头，愣了。
是四年前，涂朝夕在仙鹤村送给她的手机。
四年过去，这牌子早就更新换代，保存得却十分完好。
涂朝夕语气微微不爽：“不用也行，给我拿着！”
没道理用着别人的手机，不拿他这个哥哥的。
涂窈憋着一股笑：“……哦。”
……
林樾时隔四年亲自走的车，隔天上午就到了仙鹤村。
涂窈收到消息后，网上也已经有了涂朝夕这个月的新行程。
词条里满屏粉丝的欢呼。
半个小时后，南柯登机的消息也发到了她手机里。
涂窈一个人坐在桂花树下，看着狼牙兴奋地追着小朋友们跑。
下午，她牵着狼牙找上了胥白。
胥白刚睡完一个午觉，就被塞了一条不情不愿的狗。
他立马清醒，躲得远远的，满脸警惕。
“大……大姐？？你把狼牙给我干嘛？”
涂窈面不改色：“是这样的，狼牙的主人让我把狼牙送回去，你不是有直升机吗，我想拜托你送一下。”
胥白一愣：“啊？”
这样吗？
他小叔干嘛呢，这狗送来送去的。
算了，反正他想不明白。
……行吧。
他接过狗绳，下一秒，就听到涂窈像是不经意地问：
“小白，听说你有一块很喜欢的地被你小叔抢走了，是吗？”
第三百十章丁大胖，种草药用不着牛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