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琳琳当女儿看，我养着她我愿意，是吧华呀，可你也得看看自己家什么条件！”
“有些事，你可不能都由着她，你得给她立好规矩，妈是过来人，这么说都是为你好。”
赵华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
他觉得，他的妈妈说的好有道理！
但我实在无法忍受婆婆在颠倒黑白！
“婆婆！我描眉抹粉画的是淡妆，我嫁到这个家来花的所有钱，也都是我自己的，我买什么也会给您带一份回来。”
“您如果真把我当女儿看待，就请您别背着我跟赵华说那些有的没的。”
我虽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却还是尽量注意着言辞，声音也很小。
我理解她做为一个母亲，替自己儿子操的所有心，但这并不是她胡说八道的理由。
“琳琳，妈这么说也是为咱们好……”
赵华依旧偏袒婆婆！
“琳琳呀，是妈不好，你可别跟妈一般见识呀……”
婆婆仍旧是实力出演！
“你们都好，是我不好！”
我一气之下抹着眼泪出了门，一个人跑到客车站，我想回家！
可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赵华没来找我。
我一边不停流着眼泪，一边翻动着手机想找一个人倾吐，这时候我却发现，我在这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直到客车站上没什么人了，我有点害怕。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回去。
一路上我在心里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矛盾，或许大家都说开了，以后也就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到了赵华家胡同口，听到婆婆跟一群街坊的对话，我瞬间如雷轰顶！
我回到赵华家胡同口时，就听到婆婆和街坊们正在大声议论，而他们口中议论的人正是我。
邻居：“你这个做婆婆的真是安逸，没花一分钱，儿子就把媳妇领回家了！”
婆婆：“她肚子里有了赵家的崽，还花什么钱？浪费不得！”
邻居：“你那媳妇还勤快的很，还听话的很呐。”
婆婆：“她不勤快行蛮？不听话行蛮？离家那么远，不勤快不听话，打她骂她都受着！”
邻居：“现在可不兴打骂媳妇咯！”
婆婆：“图我家钱，盼着拆房子分钱，打她骂她怎么嘞？”
邻居：“这片房子早就说不拆了，你家自己写个拆字瞒得住蛮？”
婆婆：“瞒什么？她知道又怎么样？”
邻居：“上午我看她气轰轰跑出去嘞，现在没回来，八成人家回娘家去嘞！”
婆婆：“挺着个大肚子回娘家？让人笑话死！”
邻居：“这么久不回来，让赵华去找找嘛，还要过日子。”
婆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娘家又不是她家，她回得去蛮？在这又没得亲戚没得朋友，早晚自己得回来！”
“安安稳稳跟赵华过日子，多生几个儿子，谁还能亏待她？”
邻居：“那万一生滴是个女儿嘞？”
婆婆：“生女儿她自己养嘛！寄回老家去！扔掉卖掉都可以啦，哪家要这种赔钱货！”
邻居：“她愿意的蛮？”
婆婆：“哪得那么多不愿意？不知好歹！我才弄了件厂子衣服给她，那样式搞出去要卖好贵的！”
邻居：“那衣服不是你在厂子做废的蛮？还罚了你的工钱，给她穿瞎了嘛，搞出去卖几个钱多好！”
婆婆：“哎呀，多少打点一些的啦！”
听着她们的议论，我整个人都蒙了！
赵华家的房子要拆迁是假！
没婚礼没彩礼是因为得知我怀孕了，这笔钱可以省下！
如果将来我跟赵华生了女儿，或者自己养，或者送到北方我妈家，更或者扔掉卖掉！
前天她送我的那件衣服是做废了的！
故意刁难我是因为知道我这里没亲没友！
我生气跑出去不让赵华找我，是因为知道我肯定会自己回来。
因为我没处可去。
因为我是远嫁的女人！
真是可悲！
我收住心里的委屈和眼角的泪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朝她们走了过去。
10
我一步步朝她们走过去，脑子里闪现的，并不是我跟赵华曾经的那些甜甜蜜蜜。
而是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小学门口时看到的一个女人。
她单手托着隆起的肚子，身后竹篓里背着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四五岁样子的男孩。
我路过她身边时，她牵着的男孩不小心摔倒，我替她把孩子扶起来，我们聊了几句。
她是广西的，背着和牵着的孩子都是她的，她在学校门口等着老大放学。
她叫阿荣，二十七岁！
十八岁嫁到湖南来，从来没有回过娘家……
此刻，看着婆婆和邻居不停张合的嘴，我的脑子里闪动着在小学门口接孩子的阿荣。
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现在的阿荣就是将来的我！
我生在北方长在北方，身为独生子女的我，根本无法接受女人成为生育的机器。
所以，我决定跟婆婆谈谈。
婆婆看到我朝她们走过去，不但没有因为刚才她们的谈话而感到羞愧和慌张，反而脸上写着扬益着大写的得意。
“我说什么嘞，她还不是要自己回来！跘式样！乡里别！”
邻居们有点紧张，小声提醒她“少说两句嘛！回来就好嘛，过日子要紧嘞！”
婆婆却并不听那些人的劝告，朝我翻着白眼，晃几晃脑袋，阴阳怪气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哟！好吃好喝给你，就是喂头猪，也没得你这么不通人情味儿的！”
“揣着我赵家的崽出去，浪够了归圆还是要回来！”
“你满大街挑着灯笼找嘛，哪个有我家赵华那样好滴男人！”
“你嫁到我们家，是你八辈子修来地福气哟，不知好歹！”
“活你干不得，饭你却吃得，气你受不得，新衣裳你却穿得，哪个好事都让你包了蛮？”
我由着她满嘴乱喷，由着她说个痛快。
“婆婆，你刚才跟这几位阿婆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强压心里的火气，很平静地问她。
“你问这些做嘛？”婆婆心虚地转转眼珠。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没有彩礼我可以不挑，房子不拆也没关系，我跟赵华可以凭自己双手去赚钱买房子。”
“做废了的衣服我也可以穿，但是你们不应该这样骗我！”
尽管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依然哽咽起来。
“哪个骗你的？”婆婆腾地起身，抬手指向我的鼻子吼道：“你长得就不值个彩礼，你说好的嫁妆不也没带过来蛮？”
“钱呢？你不是也骗赵华蛮？嫁妆钱呢？我一分也没得见！”
“房子迁不迁，跟你什么关系？老赵家的房子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知道你惦记着拆房子，骗我家赵华跟你生孩子，你不要个脸算了，还在这丢人现眼！”
婆婆的口才让我目瞪口呆！
“婆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很愕然！
“真的假的蛮？你敢当着邻居的面这口气跟我说话？我是你婆婆！有你这么做媳妇的蛮？你在家你妈妈怎么教育的你？”
婆婆跳着脚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在胡同里吼叫，几个邻居都拉不住她。
本来还想好好谈谈，看样子，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下去了！
11
最后，是邻居们把婆婆劝回了家。
她们离开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异样古怪。
仿佛我在她们眼里，是一个不守妇道又不知道尊老爱幼的女人！
真是受够了！
赵华下班回来，婆婆第一时间跟他告状。
今天胡同里发生的事，被她添油加醋重新演译了一番。
在那一刻，我甚至都在怀疑，赵华的母亲是不是有精神病？
如我所料，赵华首先安慰婆婆，然后我们两人关上门展开了一场交谈。
“琳琳，你是独生女，在家被你爸妈惯坏了，可我们组建的是一个新的家庭，你不应该把你以前的毛病也带到这个家里来！”
听到赵华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内容，我心里的所有委屈和怒火竟然消了下去。
四年的感情，一句话道出其中凉薄！
“呵呵。”我淡冷地笑了，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是一个新的家庭，可你见过哪个两口之家过日子，是要让婆婆指手划脚的？”
“我妈是过来人，她这是在帮咱们，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好，你别不知好歹！”
“别，请她千万别！我还没笨到过日子要让别人给做导师的程度！”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赵华声音高了上去。
“你嫌我阴阳怪气，那我就跟你讲的通俗一点！我问你，你家房子拆迁是怎么回事？”
“你妈因为知道我怀孕的事才说彩礼免了的吧？我们住到这里这么久，她唯一送给我的礼物，是一件她在厂子里做废了的衣服！”
“赵华！我一直都认为，只要咱们两人感情深厚，什么困难都是无所谓的。”
“彩礼我可以不要，拆迁房也可以没有，做废了的衣服我也可以穿在身上。”
“可是你呢？居然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偏听你妈妈一面之辞，就跑过来教育我不要把以前的毛病带到你家来？”
“难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毛病吗？”
面对我的一番质问，赵华沉默起来。
但很快，他似乎抓到了我说话的漏洞，立即展开了反驳。
“我没想到你也是那种只看重物质的女人！”
“我妈说的还真没错，你就是看中我家有拆迁的房子，你就是图以后跟着我可以吃香喝辣，你就是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
“你说我没给你彩礼，那不是你自己说不要的吗？但你答应带的嫁妆呢？我什么都没看到！”
赵华圆瞪着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那一刻，他在我眼前是那么的陌生。
为了能跟他在一起，我跟家里闹翻，甚至曾用死来威胁我妈，就是觉得跟赵华在一起可以得到幸福。
婆婆各种恶言恶语，各种挑肥捡瘦，甚至搬弄是非胡说八道我都忍了，就是因为我觉得跟赵华在一起一定会幸福！
然而，我在他的眼里，最后竟然被定义为一个物质女！
12
听到赵华的话，我忍不住笑了。
我捏住鼻子，控制即要掉下来的眼泪。
“赵华，我们离婚吧！”
我也不想走到这一天！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说你两句你就要跟我离婚？”
“还说不是为了钱？听说我家房子不拆迁了，你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就要跟我离婚？”
此刻赵华的话，我已经一点都不意外了。
“离就离，说这话吓谁呢！”
婆婆突然推开门，直接闯了进来。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门外偷听！
“离婚可以！可你得把我们老赵家的崽生下来再走！”
婆婆双手叉腰，一幅我吃定了你的样子。
我心中冷笑。
他们觉得是吃定了我这个傻子大冤种了！
觉得我提出离婚就只是在吓唬他们！
这个婚，我是铁了心要离的，只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让赵华明白一件事。
“婆婆，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娃呢？”
我笑着问她。
“生女娃？”婆婆瞪大了眼睛，吼道：“老赵家的种肯定是个男娃！”
“我就问你，万一是女娃呢？”
“生女娃有什么用？赔钱货，把她卖掉，再生几个男娃！”
“那如果我一直生一直都是女娃呢？”
“做了多少缺德事一直生女娃？你这个做媳妇的没安好心哟！”
“呵呵！只可惜啊，我肚子里根本就没有你们老赵家的崽！”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婆婆愣了，赵华也愣了。
他们母子互视一眼，脑子里不知道都出现了些什么。
“赵华，你说你找了个妹它，原来是个落筒！你对不起你死去的爹！你对不起你赵家祖宗！”
婆婆冲过去，捏着拳头朝赵华锤打起来。
我当时都蒙了。
湖南的方言我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告诉赵华，他被绿了！
赵华居然也信了。
“琳琳，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那个野种是谁的？”
“什么野种？”
“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没有野种，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怀孕！”
13
我一句话，让赵华母子突然冷静了下来。
“你骗我？你没怀孕？你为什么要骗我？”
赵华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没错，我没怀孕，但我骗的不是你，是我妈妈……”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忍不住泄洪！
当初，为了能让我妈不再反对我跟赵华在一起，我慌称自己怀孕了。
我妈心疼我，舍不得让我头胎就流掉，所以她不但默许了我远嫁，还偷偷在我的行礼箱里放了一张银行卡。
屋子里静的可怕，婆婆一双眼珠滴溜乱转。
“所以赵华，我不要彩礼，并不是因为我没有退路。我暂住在里，也也不是盼着分掉你家的拆迁款。”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表现的很平静也很冷静，让赵华觉得我们之间似乎还有缓和的余地。
实际上，我在担心的是，婆婆那种什么话都敢说的人，也会什么事都敢做得出来！
我妈不但在我的行礼箱里留了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字条。
“如果过的不顺心，记得把行礼箱夹层打开，看看妈妈想对你说的话。”
我刚到赵华家那天，其实就发现了银行卡和字条。
银行卡我没动，行礼箱的夹层我也没有打开。
那时候的我，不想看到她那些唠唠叨叨的话，更在生气她说我会不顺心！
直到跟婆婆在胡同口争吵完回到屋子，我打开了行礼箱的夹层。
“琳琳，那张卡是妈妈给你攒的嫁妆，你一个人跑到那么远，妈妈舍不得你，但你早晚要去过自己的生活。”
“你走的时候妈妈就不送你了，妈妈很担心，你这一走，会不会从一个天真少女变成怨妇，又变成泼妇，最后变成哑巴！”
“但是女儿，你要记住，你是爸妈的心头肉，无论何时何地，爸妈都在！”
在那一瞬间，我一下子明白，我妈当初为什么那么极力反对我远嫁了。
我更加能体会到了，她送我到车站时扭头就走的心情！
还有那个生了一堆孩子，九年都没有回过娘家的阿荣。
远嫁的女人，真的是把一生都赌了进去！
14
赵华见我语言冰冷绝然，企图想挽回些什么。
“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我那不是因为爱你吗？我说过，你受点委屈都只是暂时的，将来我一定会弥补给你的！”
“再说了，你是个成年人，难道连个婆媳关系都处理不好吗？”
“我妈辛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盼着我娶了媳妇，想让她过几年好日子，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你要是再懂事一点，多点对我的体谅和理解，哪有这么多事情？”
总之，赵华没说两句话，就仍旧是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了我身上。
到了这种程度，我已经不想再跟他讲什么道理了，因为他根本就听不懂！
我收拾好行礼，第二次离开了那个家。
赵华仍旧没有去追我，他仍旧觉得我是在耍小性子。
婆婆仍旧是指着我的背影狂吼乱叫。
“又拿跑出去吓唬谁呢！说你两句就听不得！哪家的媳妇敢这样？”
“华你不用管她，她在这没亲没故的，我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早晚还是得回来！”
听着这些话，我心中冷笑。
我包了辆车，到了长沙黄花机场，买了最近一次回家的航班。
上了飞机，我给赵华打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赵华吼了起来“你不是能跑嘛，跑了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求我！”
“赵华，你根本不配我给你生孩子，还有，我说的离婚不是玩笑！”
“想离婚？哪有那么容易！你把这几年我给在你身上花的钱都还给我，我就同意离婚！”
“你不同意也可以，那就等着法院传票吧！”
四年感情走到现实中却瞬间灰飞烟灭，我竟毫无留恋，还有种大病初愈的快感……